灯尽此处是繁华 柒拾陆.请兵陇西，杜桥搓弄

半晌

稽核对着小憩了一会的澧朝道：“风霜高洁，您宣翊王已经半晌了，您看……”

澧朝精神也好了些，却依旧神情恍惚，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宣吧。”

“是。”稽核拿着拂尘退了出去。

“翊王，陛下宣你进去呢。”稽核弯腰笑着说。

澧遐点了点头，迎着清风徐徐，走了进去。

澧遐弯腰辑礼，澧朝恢复往常，笑着虚扶了他一下道：“臣弟不必多礼了，朕今日来找你，是朕收到捷报，安王已经逃到了陇西。”

澧遐眉角一顺，思踌片刻道：“陇西是要道，虽是偏远，但易守难攻，况且地势险要，长安怕是无限可惧。”

澧朝皱了皱眉，道：“翊王不问安王为何逃脱？”

澧遐微微昂首，启唇一笑道：“往事已去，追溯还有何意义。”

“好。”澧朝抿了口茶，挥了挥手让稽核从匣柜里取出虎符道：“言渊十三岁时武定天下，言渊，现在可还愿出征？”澧朝一笑，举着虎符，意气风发的笑了笑，笑意开怀，手清冷修长，弯指如玉衬托出虎符的金光闪闪。

澧遐抬头望了一眼，忙跪下道：“臣，愿领命。”

“好！朕命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讨伐安王，钦此。”澧朝神情肃穆，下了旨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澧遐俯身接过虎符，脸色一秉。

“言渊快快请起。”澧朝抿唇扶他起来道：“朕，就多留言渊一日，给言渊摆酒，明早，朕亲自送言渊出城。”

“臣领命。”

他将他眼神中的几分探究深埋，酌了一口酒，嘴角勾起。

将兵权交于他，可父皇刚死不久，朝政尚未稳定，兵力上不足三万。

虽说他十三岁就有“年少万兜鍪”的美名，可安王前也有战神之名，这场仗，他们任何一个死，对他，都有利无害的。

一杯浊酒，凉彻骨。他们兄弟，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洛阳

云烟一撩帘子，下了车，见白承泽下马扶她。

云烟移开目光，心中鄙夷了一声皇家世俗，将手放了上去。

“父皇，母后，母妃。”白承泽牵着云烟，两人笑着弯腰，一同道。

“贤弟。”白承茗提着下摆，笑着向他招揽了一下手，才辑礼。“父皇，母后，贵妃娘娘。”

“何事这么高兴？”媚缳笑了一声，转睛道：“诶，这便是颐朝的长公主吧？快，快上前来，我瞧瞧。”

云烟低头一笑，提着裙摆，亭亭大方的斜跪在媚缳的殿塌旁。

“真是个可人。”媚缳笑着说：“云妹妹你说呢？”

云梦笑了声道：“是呢。”

“哎呀。”媚缳感叹了一声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她下意识看了眼白槎和云梦的脸色，又道：“五殿下又多了些助力呢。”

她握着云烟的手，笑着轻轻的拍着。

云烟冷笑，她倒成了这一家子争权夺利的筹码了？

云梦哑口，半晌尴尬扯出一笑道：“姐姐说笑了，这楚朝的万子千孙都是娘娘的，姐姐是这母仪天下的主人，何况我们烟儿呢？”

云烟起身，直跪起来，卖乖泣涕涟涟道：“是啊，母后，我可也是您的儿媳妇呀，若您这都不要我了，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母后光泽庇护，怕不是朝夕不保了呢。”

“诶，不哭不哭，是母后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媚缳笑着拍了拍云烟的背，笑到深处就冷了起来，这婆媳还未进门就学着整她了？她背后是颐朝，也不知道茗儿怎么想的，会把她推给白承泽。

“母后想着几天后，给你做几身衣裳，洛阳近日也冷，赶上风寒，好吃的好喝的有想要的，也尽管和母后说。”

白槎眉眼波澜，起身道：“公主远道而来，可得好好照顾，朕国事繁忙，就不奉陪了。”

众人起身恭送。

白承泽看了看身着单薄的云烟道：“母后，母妃，天冷了，儿臣就先带云烟回去了。”

“好，你们去吧。”媚缳也没挽留，摆了摆手道。

见白承茗也要出去，媚缳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茗儿。”

听见这两个字，白承泽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他们母子，怕是又要好好聊上一聊了，随即牵着云烟走出大殿。

“你是怎么想的？”媚缳皱眉问他。

“什么怎么想的？”白承茗坐下，自顾自倒了杯水。

“好好的公主，自己不娶？”

“颐朝那狗皇帝，说是长公主，只能嫁为妻，不为妾。”白承茗闪过一抹厌恶，接着说：“再说我与五弟关系向来交好，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媚缳叹了口气道：“老五我看着就是个笑面虎，这种人养在身边远远比老二来的不自在。”她眯了眯眼睛道。

“老二虽然对着你干，至少是明面上，老五……”她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道：“若是有一天，他背着你捅一刀，也不是不可能。”

白承茗眼珠转了一下道：“儿知道了。”

想起来，他与白承泽交好也是两年前，他送了他若梦那个时候。

若梦，若梦……白承茗苦笑了笑，她都死了一个月了，肚子里却还是他的骨肉，就那么走了，她是那么多人里，最懂他的，就那么……走了吗？

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浮生若梦……他的忧愁藏于眉间，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一个女人感慨许久。

“殿下，活的可真不易。”云烟看了他一眼，感慨道。

“你活的又何尝自在？”白承泽抿唇，先一步上了车。

“至少，比你自在。”云烟提着裙摆，上了马车。“生活在皇权漩涡中，稳心不动，殿下才能安然。”

白承泽低垂了眼眸，喉结滚动，“追逐权利的政客，每一步走在刀刃上，所谓心安，不过为假象。”

他撩开帘子，眉梢轻皱，空山新雨，天色澄蓝，雨后清新泥土湿，颐朝，又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马车缓行，二人却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