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尽此处是繁华 陆拾叁.云波诡谲，天下风动

白承泽坐着听苏易直说着军中要事，低头抿了一口茶，半晌没有说话。

“管理部……”说到半处，白承泽看了苏直易一眼，留意到他眼中的暗藏的锋芒道：“倒是安全的。”

苏易直听他这么说，好像松了一口气。心中冷笑，真是个蠢货。不过，这五殿下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蠢货？他原本还要投靠于他的，只不过是家中长老发了话，跟随太子罢了，若说君威他认为白承泽才是不二人选，奈何他生母云氏为妃，不为后罢了。

他真的没有发觉嘛？他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不似往日百姓说得那么能干，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高贵而又平易，感觉一眼能看穿一般。

白承泽自然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抹浅笑。

苏易直整了整身子道：“午时了，殿下，属下不敢耽搁太久。”

白承泽起身道：“乔，替本王送送将军。”

身形一闪，一位高扎着马尾辫，身着卫澜菁衣的女子便走了出来。

“苏大人，请。”若乔微微一抬手，面色冷道。

苏易直全身一震，随即点了点头。

若乔回来，看见白承泽已经站起来了，一手覆辙，一手拨弄着已经凉透的杯盏。

“五爷。”

“回来了？”白承泽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挑动着茶盏中的浮沉反问道。

“是。”若乔缓缓低下了头。

“你觉得，苏易直怎么样？”

“苏大人很好。”若乔慢慢的说。

很好吗？白承泽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但不是王爷的人了已经。”

白承泽手下一顿，盯着她从容的眼睛，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苏易直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若乔道。

“殿下要怎么做？杀了？”

“为何要杀了？”

“他对殿下不忠，杀一儆百。”

白承泽轻笑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若乔低头想了想，抿了抿唇道：“殿下是想逆水返用？”

“有何不可，敌明我暗，况且这京都城中，若是要一个大将军突然失踪，替换是七皇子的人，倒更不好办了。不如将计就计，一点点培养自己的势力，架空他的权利。”

若乔点了点头，许久，见白承泽没有什么反应，接着道：“太子殿下已经起疑心了。”

白承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殿下知道？若乔心下诧异。

“别忘了，你们可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白承泽看着茶浮皱了皱眉，声音柔和，不带冷风却让若乔心下一震。

若乔道：“爷，茶凉了我替您换一杯。”

白承泽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道：“换一杯？”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乔儿可知这是什么茶？”

若乔低头不语，闻着香气大概是茗香居的千岁。

“不错，是千岁。”白承泽不置可否，淡淡点了点头。

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白五爷喜欢千岁，多年来未曾变过。

“再好的茶也会凉。再好的心也会变，这世间万物从来没有绝对。自然也包括真心。”白承泽端详着茶盏，有些嘲讽的笑道：“有些人，明明不善于选择，更盲目大意，却喜欢轻易站队，却左摇右摆，不是因为善变，而是他们为人心疼，让人抓住了弱点，后来也被称为懦弱的表现。”

若乔一惊，忙跪下道：“属下定誓死追随殿下！”

白承泽一笑，扶她起来道：“若梦那丫头来过了，你可知道？”

若梦来过？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刚他与苏直易谈话的时候，就一直在了。

连苏直易这个统领三军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丫头的轻功倒是越来越好了。

“殿下？”

“人性如此，没法子。”

“不可能，若梦不会背叛……殿下的。”

“是吗？”白承泽微微抬眼，变没变心他还不知道？

若梦一去，算来待在太子身边已经五年了。五年，可以改变许多，包括，人心。

若乔咬了咬唇，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背叛殿下，至少若梦和她不会，她们都命是殿下救的，梦是殿下织的，就连着心都是为他奉献的。

“你看看这个。”

白承泽从袖口中取出密函，内容令她大惊失色，竟全是朝中大臣的名单。

当然，白承泽也是多年对标的老手了，这名单中有许多错报的名字，若梦不知道，若乔也不知道，恰好最近这些能威胁到太子的人都死了，包括……这名单上的错名字。

这还不够明显吗？

若乔震惊了，白承泽却淡然，冷道：“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了。”

“五爷！”

“负我者，不惧留也。”白承泽薄唇轻启，“赐死，已算是本王对她最好的赏赐了。”

若乔沉声，望着白承泽渐行渐远的身影，那道白光，硬生生的刺伤了她的眼睛。

夜间

她悄悄潜入太子府，府中重兵把守，而若梦刚从太子房间出来，回府多日不见笑脸的若梦，此刻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若乔伏在屋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这一切，直到看见若梦将手缓缓放在了肚子上，满目怜爱，若乔不觉吃惊，但好歹也是经过杀伐决断的人物，她还是没有叫出声，可若梦却警惕的听见了。

看见自己的姐姐，缓缓从房檐上下来，若梦心中一沉，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姐姐跟我来。”

“姐姐。”若梦低声喊了句。

“你当真移情别恋了嘛？”若乔忍不住出声问她。

若梦一愣，移情别恋？哈，可能是了吧“姐姐，我想过的，想回到殿下的身边去的，可是……”

若梦摇了摇头接着道：“五年……整整五年，这些年，太子殿下对我的关心，一点一滴，却让我心头蒙下了一层不舍，我便再也下不去手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哪怕曾经……”若梦指了指自己的心“这里是颗冰冷的心。我就是爱了，爱上了这个男人。”

若乔的心头轰的一声，一个观念在她心头回响，情字可靠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忘不了她一生热爱自由的妹妹，有一天会心甘情愿臣服做他人的探子。

“情之滋味是什么呢？”她怔怔的可笑般问若梦。

若梦回头一笑，璀璨似星光道：“大概是平生热爱自由，第一次甘愿俘虏。以前是殿下，现在是太子。”

“他……好嘛？”

“好。”若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可能比起殿下相差太多，但却是对我好万倍之人。”若梦突然盯着她道：“姐姐，你听我说，殿下是主人，但绝非你我的良……”

话未完，就看见若乔已经将匕首插入若梦的腹部，若梦吃痛，双膝跪倒了地上，惊讶的看着她，若乔荧光般的眸子里有悲凉，同情，不舍和冷漠。

“我命该如此。”

“你恨殿下嘛？”

若梦眼前模糊，看不清若乔的脸，渺远如神祗。她扯了扯嘴角，嘴角的鲜血溢出，道：“不恨，若非殿下也不会有我的今日。正如殿下曾经说过的“输不过成王败寇，赢不过东山再起”。我没什么好怨的。只是……”

她苦笑着附上自己的肚子道：“可惜了这个孩子，只道是与我无缘了吧。”

听见远处传来郁郁葱葱，稀稀疏疏的风动声，若梦狠狠将若乔一推道：“快走！沿东走，莫回头，永远……不要回头……”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若梦才缓缓放下心来，姐姐啊，这世间良人和主人，从来就不可能会是一个人，更何况是这名满天下的洛阳五殿下呢？

只是我赠你的这份礼物，不知道你会否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