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尽此处是繁华 玖拾贰.灯花一盏，百花琉璃

长安

远在陇西的将士们，都知道今日是灯愿节，这一日，妃子们和皇上皆可出宫，由专人保护，子时之前回宫即可。

南宫如烟站在宫殿外，一览外面的星光点点，好不漂亮，人来人往，有漏断人未尽之感，灯火通明。

就和当年上元节，即使街上空无一人，但她还有她的言渊，还有她的知己墨痕，可现在，却是无一人伴在她身边了。

“娘娘。”韵雪唤了她一声“这么漂亮的灯火，难得出宫去，娘娘不去看看嘛？”

听着她惊喜却又带着咋咋呼呼的声音，着实让南宫如烟烦心的挑了挑眉，“你想去嘛？”

“嗯，我还想我爹娘。”

听到这话，南宫如烟鼻头一酸，瑚姗，若你在我身边该也是这般咋咋呼呼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她和奕煜远在隆鑫，怎么可能在这呢？

“好，那就去吧。”南宫如烟笑着点了点头，却转身走回书桌，执笔写下了封信，交给了眉藿。“替我交给孟梓，送到隆鑫去，交给瑚姗。”

“好。”眉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过娘娘还是谨慎些的好，婢子不喜动手。”

南宫如烟微怔，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韵雪道：“走吧！”

出了宫门，韵雪便走了，她一个人徘徊在街上，周遭的人很多，她却置之不理，低着头，似是无意欣赏这些漂亮的灯火。

她只知道，当她踏上这条路的开始，她便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太明太亮，会晃的心烦。

许是周遭过于拥挤，她被人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突然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一个桎梏反手拉住了她。

“姑娘，没事吧？”他的眼神透过面具，眼中有万海波澜，星光点点，繁星似锦。

南宫如烟定睛看他，惊喜一笑道：“翎陵！”

面具男子一怔，随即放开她，声线低廉道：“凤鸾公主，我不是翎陵！我，叫苏白。”随即他扯下面具后的带子，露出那五官端正，洁白似雪的脸庞，在灯火阑珊下，照的他的眸子熠熠生辉。

南宫如烟笑道：“好好好，你，叫苏白，苏白好了吧？”

苏白反手仗剑，乖顺的点了点头，一袭白衣，漂染若矜，出尘化雪。

“皇贵妃娘娘，今日怎么出宫了？”苏白问道。

“今日是灯愿节啊，所以出来了。”南宫如烟微微一笑道：“那，你怎么也出来了？姐姐没有带你去陇西嘛？”

苏白微顿，知他说的姐姐是谁，接口道：“娘娘要我与李叔一同管家，我学的差不多，但似乎这些事情，我从小就耳熟能详似的，并不见得有些什么。”

南宫如烟感慨道：“那是因为师傅教的文武之中，你向来是最刻苦的，而我却是样样不精。”

苏白微微侧眉，温柔一笑道：“没有啊，我看现在娘娘就好很多，前些日子的还听闻，娘娘一舞双绝呢。”随即他眉宇间染上了本该不属于他的忧愁道：“不像我，连过往的记不起来的人，万物精通，又能怎么样？”

南宫如烟发自内心，启唇含笑道：“有些事，不记起来，未曾不是好事。”

苏白点了点头道：“娘娘可有想去的地方，苏白无事，可陪娘娘走着一遭。”

“想去的地方？”南宫如烟反复呢喃着他的这句话。

若说这天下真的有她想去的地方，那就是，他身边。可是，如今她为妃，他为臣，怎么，还回得去呢？

“那，陪我去一趟竹屋吧。”

踏雪如山，小茶入肠，小阁一叙，红妆如画，下酒赐蛊，她的这份心思，这份算计，他可真完完全全受了个明白。

推开门，香气依旧缭绕，红色装扮，依旧满楼。

桌上合卺酒的杯子，酒壶和菜碟，琉璃嗜血，嫁衣如火断天涯，床榻上喜被桂圆，床前轻纱曼缈，灯盏烛花。

苏白眨了眨眼道：“这是，新婚之地？”

周遭一圈红色，似与他白衣不符，庸俗之气衬的他更为出尘。

“是啊。”南宫如烟点头道：“我的洞房花烛夜。”

苏白心下疑惑，却也没有说，静静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整个屋子，唯独她矗立在了厨房门口。

厨房桌上有着散开着面粉，擀面杖沾着面粉定在中央。

那个少年，在厨房前认真揉面的样子，在一口大锅前一展身手的样子，在看见她喊了一声，赶忙跑上前查看她伤口的样子，一幕幕皆让她心动。

“娘娘？”苏白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南宫如烟恍神，随即略带苦涩的笑了一声，言辞却带了些哭腔“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苏白刹那间有些束手无策，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南宫如烟略微躲开，压下苦涩，声音恢复如常道：“我没事了，回去吧。”随即，她清澈回看了一眼苏白道：“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苏白微微颔首，随她又走回宫门前，看见来接她的韵雪，转身离开。

一道宫门前，又是一次分别。

她回宫的时候，灯依然亮着着，她穿梭回永巷，每隔一个小门，都排布着一个大大的水缸。这条漫长的巷子，多少人又埋葬在这里？

她抬头望去，却发现顶部有一风露台一个宫殿正对着这条巷子，可以完好的将这条巷子一览无余。

那处，点着灯光，灯光下一袭明黄色的黄袍，束发迎风，眼眸似雄鹰，有一瞬没一瞬的盯着这块地方。

她微愣，韵雪却拉了拉她道：“那是皇上。”

南宫如烟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微俯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声音不大不小，让顶处的那人，微微一怔，他的声音，不怒自威道：“上来。”

南宫如烟觉得没什么，却让身边的韵雪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地方，别说皇后，就连太后都不能去那个地方，如今娘娘去了，会不会是一种获宠的表现呢？

想到这儿，她暗喜了一把，娘娘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全心全意的为娘娘谋划对她好的事情。

她替南宫如烟披上黑雪色的披风道：“娘娘，那婢女在殿外等你。”

南宫如烟微微点了点头，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较长的披风后摆铺落在台阶上，落花洒落下来，迎着风霜，还有些雾气，梦幻似“阑干落花罗殿前”。

“皇上。”南宫如烟再次行了一个礼。

“回来了？”澧朝没有接过话接着问。

“嗯，回来了。”南宫如烟回答道。

“这些日子，让你辅助皇后管理六宫，劳烦你了。”

“臣妾不敢，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南宫如烟依然蹲着，不卑不亢道。

澧朝低头俯瞰了她一眼道：“起来吧，以后私下里不必向朕行如此虚礼。”

南宫如烟没有说话，左手搭在右手上邴指着。

澧朝牵过她的手，道：“你来看看，透过这条巷子，你看到了什么？”

南宫如烟望着她来时的路，道：“黑暗，凄清，没有光亮。远远看不到头。”

“是啊，朕的她，就死在这条巷子里。”说到这，他的神情落寞了下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凌厉和威慑，让人看到的，只有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