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再临 龙头孤鸿（1）

“阿龍哥……好好活着……”

“阿龍哥，保佑你平平安安……”

“……”

模糊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陈阿龍朦胧之间，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拼命向前跑，陈阿龍无论如何好像都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别走……”

“你回来……别走——”

黑暗将他包围吞噬，他耳边又响起来另一道声音：

“……病人……烧伤，准备好……后事吧。”

什么后事？

“阿龍哥！”一个声音在小小的黑暗里传开，一个小娃娃蹲在陈阿龍的面前，眼睛还是那么忽闪忽闪：“阿龍哥，你怎么在这啊？”

“……小月儿？”

“阿龍哥，”小满月一步一步往后退，一边后腿一边对陈阿龍挥手告别：“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少年有些痛苦，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因为我已经死了，阿龍哥。”

不……你没死……不要！

“回去吧，阿龍哥……”

小娃娃突然跑起来，陈阿龍赶紧站起身来追，眼看着就要拉住逃走的小满月，可是小满月突然回头对他狠狠一推。

这一推，陈阿龍仿佛从悬崖坠落。

港城最大的医院里他猛然惊醒；他已经昏迷了十三天。

这十三天，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的陈阿龍，仿佛无时无刻在刀山火海里翻滚。

锥心刺骨的疼，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地狱，还是停留在人间。

分不清自己是在火海里随着他的小满月一同丧命，还是他苟延残喘，痛苦的享受劫后余生。

“……”这是哪？

他本想张开口说话，可是发现自己的嗓子一阵血腥的痛。

强撑起自己的身子，缓慢的做起来就已经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抓住什么东西。

他酸软的手臂强行抬起，带来一阵子不适；他小心翼翼的张开手掌，才发现那是一块被烧了穗子的平安扣。

是平安扣啊。

两行清泪顺流而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火场九死一生，而送他平安扣想要保佑他安稳一生的人，命丧黄泉。

“……你醒了。”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发现已经坐起来呆呆看着平安扣的陈阿龍，走到他的身边帮他倒了杯水：“阿龍，节哀……”

陈阿龍没有出生，水喂到了他的嘴边，他轻轻喝了一口。

水滑过嗓子，如久旱逢甘霖。

也让陈阿龍能舒服一点。

“……陈满月的尸体，在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们已经替你安葬了……”阮罗山浓眉紧锁，他不由自主放软了语气：“这件事……十三太保已经知道了，并且在你昏迷的这十三天里与龙头商议……

按照道上的规矩，一炷香你是跑不掉了。”

陈阿龍抬眼看了看他，那眼里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往日小阿龍的神气和桀骜，只有痛不欲生：“……我昏迷了十三天？”

“是。”

“现在，我的身体怎么样？”

“……左臂与左腿大面积烧伤，嗓子和眼睛也受到了不同的损伤；不过你不用担心！”阮罗山安慰道：“医生说了，你救出来还算及时，眼睛和嗓子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救出来及时？

陈阿龍苦笑一声，他倒是恨不得不及时。

阮罗山看着陈阿龍，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在他昏迷的这十三天里，医生不止一次下了病危通知。

这样严重的烧伤，还要手术，麻药的价格极为昂贵根本不可能给他一个四九仔用。

他差点疼死在手术台。

可就是这样……陈阿龍的左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这十三天，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死死的抓住了那平安扣，一直没松手。

而现在，十三太保气势汹汹的等着他。

阮罗山长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可是陈阿龍已经看出他的为难，淡淡的开口：“大佬儿，没啥子不能说的。”

“……你身体这样的情况，我尽量帮你拖延，十三太保的一炷香可不是那么好抗的。”

可别刚做完手术挺过来，又死在了十三太保手里。

“没事。”

陈阿龍淡然一笑：“杀了一个马来人，连十三太保都惊动了……何德何能？”

“……那可不是一般的马来人，那人是赌圣张进的弟子，十三太保没影子特意花了重金请来的高手。”

“重金？高手？”

阮罗山还是有点忐忑：“你放心，我表哥说了……这次龙头出面保你，他知道你有点本事，所以才跟没影子定了一炷香。”

“无所谓。”陈阿龍轻叹：“大佬儿，给我一支烟吧。”

阮罗山给他点上，一下子静了下来，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炷香，可以。”陈阿龍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深邃的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他好像很平静，可是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

“我要见龙头。”

“……行，啥时候？”

“今天晚上。”

“这么急？”阮罗山有些犹豫：“龙头不一定会见你。”

“他一定会。”

*

是夜，这次的夜还是那么冰凉，陈阿龍身上的绷带还没有拆开，全身上下无数的刀口还没有拆线。

可是他就这样，叼着一支烟，一步一步走到了忠义堂的内门。

朱红色的大门高大极了，像巨大的虎口。

陈阿龍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暗念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他一瘸一拐，强忍着巨大的疼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迈过巨大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栩栩如生被雕刻在墙上的大老虎。

老虎好像随时可以破开石墙，飞跃而出，将面前一切不忠不义之辈吞噬撕咬成碎片。

而老虎红墙的下面，有三个人。

陈阿龍目光扫过三人，嘴里叼着香烟，吐着烟圈，缓缓抬起手对着中间一人拱手：

“忠义堂四九仔，陈阿龍；见过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