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一时并未开口,不断在心中思索着,
他对朱允熥之言其实深表赞同。
他心里明白,如今的大明上下行事作风早以固化,若是想有大的改变,快速的集聚钱粮等等,必须要将原有的国策推翻重来。这几日他也考虑过多种方法,但最终与朱允熥刚提到的两点,却是不谋而合!
所以,当他听见朱允熥说出这两点的时候,那怕是完全违背了自己之前的严令,心中也不以为逆。
但是这毕竟是事关国运的重大决策,尤其还一改往,实在是得更为谨慎。
就连他这般的帝王,在一时之间也还没下定决心,
最关键的是,朱允熥这次所说实在有些惊人,不仅百官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自己也着实惊着了。
原本尚以为他还年幼,虽有潜力,但还需要打磨。
但没曾想他不仅能老练的笼络人心,在治国之事上竟能溯本求源,洞察事事极富眼光。
“这般表现,难道真是天赋异禀?难不成,咱当初真的选错了?竟没好好培养这样一个帝王之才。”
他心中不由的怀疑起自己来,之前是否是真的一叶障目只看见朱允炆的仁义,而忽视了朱允熥。
突然,漫天大火下那一具身穿皇袍的身影孤零零的挂在枯树之上的惨状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那随风摆动的身影,好似提醒着他,大明、朱家若是不想最终落到如此境地,必须行非常之事。
他的眼神逐渐的坚定下来,双眼更是睁圆,浑身气势勃然而发。
“商税之事依吴王所言,户部着手办吧,”
“不用顾忌其它,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阻扰商税,短时间内咱要看到成效,”
“至于那海禁,暂且放下,将来再议!”
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决断也随之而出,
说完,便直接起身离去,留下一殿震惊!
朱允炆没有想到,朱元璋竟然什么也不解释直接下达这样的旨意,
他顿时一愣,这可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但没治朱允熥的罪,反而倒是依朱允熥的建议行事?何止是商税,朱允炆甚至感觉,若不是海禁乃朱元璋心中难消的忌惮,怕是连海禁之事,也要应承下来了。
方孝孺慢慢走来,满脸的阴郁,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朱元璋对朱允熥竟然这样的态度,看来还是低估了现在朱允熥受宠的程度。
“殿下,皇上已走,咱们也回宫吧。”
他眼神复杂的又看了一眼那道充满自信骄傲的身影,低低的对着朱允炆说道。
今日之事已完,眼瞅着朱允熥非但是军事,便是政事都如此熟稔,他们得赶紧回宫好好商量对策才行了。
大殿之上的文武群臣,更是觉得惊奇。
原本以为将看到朱允熥折戟之态,却没想到朱元璋不但没呵斥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祖宗历法采纳了他的意见。
这下子对朱允熥的重视更高,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眼中神色更是深邃,心里泛起嘀咕:
“皇上最近的举动太过不同,难道真的是起了....”
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火热!
朱允熥倒是淡定,也不与任何人寒暄,带着一脸笑意便朝大殿外走去,
不过此刻他的心里倒也还是有些波动:
“看来这财政要术也是不凡,还得仔细研究一番才行!”
东宫之内。
朱允炆正一人默默的坐在桌前,眼神怔怔的盯着自己那象征着皇太孙的玉珏。内心之中满是颓然之情。
自从奉天殿出来后,他便如此,
原本方孝孺齐泰等一干心腹大臣,本想回东宫好好商议如何针对朱允熥行事,
但他却是再提不起半点兴趣,那意志消沉的模样看的几名心腹心中大寒,
方孝孺眼见如此生怕适得其反,到时候还白白失了人心。
便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鼓励了朱允炆一番,让他放宽心。随后便赶紧带着众人充充离去,自己关上门去商议事务了。
而朱允炆再对方孝孺的宽慰不敢当真了,
这几日他明显感受到了朱元璋对他态度的转变。
原先总是温和体谅,包容中带着慢慢的期待,纵然是在冷酷的皇家之中,朱允炆依旧能感受到厚厚的爷孙之情。
但现在,朱元璋的冷漠让他无所适从,心中更是日夜忐忑难安。这是他有生以来真正的感受到朱元璋那帝王的气质,平常面对他更像是对待一名臣子,而不是孙儿。
最关键的是,朱允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朱元璋对他态度大变。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他坐立不安。
今日在大殿之上,更是完全无视他的一片忠心,不但对他让母族之人舍财之举未加任何评价,竟然对朱允熥那竖子提的荒谬建议下旨执行。
此刻百般滋味环绕他胸间,整个人仿佛被击倒了一般,再生不起任何的动力。
“咯吱”
突然,紧闭的房门打开,
“我说过,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我!”
听见开门声,朱允炆气急败坏的说道,抬眼看去,难道都无视自己的命令了吗?
只见身着一席白色宫装的美艳妇人迈着莲步慢慢向他走来。
正是他的生母,已故太子的正妃-吕氏。
朱允炆赶紧起身赔罪:
“母妃,孩儿以为是....”
吕氏面带温和笑容,打断道:
“无妨,母妃在外敲了半天,见你没反应这次自己进来的,”
她满眼怜惜的看着面前自己唯一的独子,温柔的说道:
“允熥,今日可是被你皇爷爷给呵斥了?”
“不似往日般神气,还如此颓废,”
朱允炆闻言,脸色更是一暗,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心中的忧愁跟自己的母亲说。
看着他这个样子,吕氏便知道最近朱允炆受到的打击的确有些大了,
脑中瞬时想起不久前方孝孺跟她所说:
“皇太孙天子贵胄,自小便未受过挫折,近日连连打击下,臣恐皇太孙心中积郁难化,”
“我等一干人等身家性命皆系与皇太孙一人,如若皇太孙就此一蹶不振,颓然下去,我等恐难得善终,”
“皇太孙重孝仁义,如今还望娘娘好生开导。”
不仅有些严厉的开口道:
“允炆,你自幼便顺风顺水,如今遇到一点点波折,难道就不能承受了吗?”
“这样的心思,以后如何能做的了一国之君!”
“若你这样,为母又有和颜面见你九泉之下的父王!”
顿时朱允炆浑身一震,眼神之中挣扎起来。
看见朱允炆有所反应,吕氏继续道:
“只要你自己不放弃,任何问题最终都能解决,”
“再则你皇爷爷是个在乎天下百姓的皇帝,只要你能赢得百姓的民心,”
“那你还怕赢不会你皇爷爷的关心和喜爱吗?”
语气微微一凝,接着继续说道:
“当年,娘能取得正妃之位,为你抢的嫡子的身份,”
“如今,便更断然不会让那小子有机可乘,”
“你只需正常行事,和你皇爷爷维系好爷孙之情就行了,”
“放心,万事有娘在,娘和家里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听见吕氏这样说着,朱允炆心中大动,颓废的眼神终于缓缓地坚定了起来
与此同时,皇宫内太庙之中,
朱元璋站在马皇后与朱标的灵位前,
他下朝后难得的没有直接回御书房处理公务,而是直接到此。
眼神复杂望着眼前自己最亲近两人的灵位,朱元璋默默的站了许久,
他喃喃自语到:
“标儿,咱要对你食言了,”
“虽然咱已下令要将毁我大明的元凶灭族,”
“但咱不敢赌啊,没了建州鞑子万一又出个别的那咱这一生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逐渐朱元璋的声音变得冷酷了些,他眼中更是透露出坚定:
“咱大明的江山,到最后可不能真落得那般下场,”
“必须要让你的那些弟弟,还有允炆和允熥他们好好的争一争,”
“成王败寇,看看谁才是我大明真正的继承人!”
“你们在天之灵保佑,若天命在允炆,就让他凭实力来坐这位子吧,”
“若是...咱也一定保他一生富贵平安!”
“妹子、标儿,你们会支持咱的,对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慢慢的淡了下去,眼神中再次露出了浓浓的复杂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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