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 第三章：凶手

为了申请采访犯人，陈开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才通过院务处的帮助，和监狱方面争取到了一个小时的专访时间。

专访当天，陈开早早就到了监狱专门的采访会议室，但是鉴于即将面对的是一名杀人凶手，陈开还是有点忐忑，纵使双方年龄相差不大，可经历却天差地别。

很快，那个重刑犯就拖着沉重的脚链走了进来。陈开没有丝毫怠慢，主动起身打了招呼。可是对方似乎并不太搭理陈开的礼节，冷哼一声就坐在了陈开的对面。陈开也不在意，知道自己在余下的光阴里被关很久的人会有什么好脾气呢？为了不浪费难得的专访时间，陈开还是赶紧开始了专访流程。

整个专访进行的很顺利，重刑犯也基本都是有问必答，配合程度远远超出陈开的预期。以至于陈开准备的一系列问题，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就问完了。但是陈开并不愿意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所以决定即兴发挥，和眼前的重刑犯来场没有经过设计、交心，深入的对话。

然而正当陈开打算开口发问的时候，重刑犯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你问完了，该我了。”

陈开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搞得一怔，随即略有疑惑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重刑犯竟然有什么话是愿意主动表达出来的，而他很乐意做个倾听者，这可以帮助他更了解专访的对象。

但陈开明显想错了。重刑犯接下来所说的并非陈述，而是提问。

“你觉得现在的人怎么样？”重刑犯问。

“大部分人都挺好的，可能有少部分坏人，但是必不可免，不是所有人在成长中都能享受到成为好人的环境。”陈开答。

“你觉得网络的出现是好是坏？”重刑犯问。

“无疑是利远远大于弊的，网络的便捷性，不仅促进了社会，文化和经济的发展，也大大拉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天南地北不再是距离问题。”陈开答。

“那你觉得，人+网络，会让网络变得邪恶还是人变得邪恶？”重刑犯问。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陈开疑惑着回答。

“我换个问法，如果网络是个世界。那么至少目前它是一个没有法度的世界，你觉得，人活在其中却不受约束，那么网络会因为无节制的人类而野蛮扩张，彻底进入混乱无序的邪恶状态，还是人类在自由的网络中，无限放大直到释放自己心中隐藏，压抑的邪恶天性？”

“这……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凭借自己的天性或者说特性，去正面影响身边的环境或者人，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陈开尝试着回答。

“你的回答太官方，就像在尝试掩藏自己对我的认同，你很清楚自己的经历不是么？网络让天南地北不再是距离问题，所以每把恶毒的刀子可以从天南地北扎的你血肉模糊，网络可以促进社会，文化和经济发展，所以自由媒体可以颠倒黑白，狂热粉丝可以不辨是非，网络欺诈可以肆意掠夺。即便如你所说，有那么些心怀正义的人站出来大声疾呼，可是拥趸却寥寥无几，以至于人微言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人在乎事实如何，他们只是把自己想看到的答案奉为圭臬，把自以为是的想法视为真相大白。换而言之，没有人真正在意什么，他们只是在肆意表达自己，他们从不相信别人，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

陈开哑口无言，他很想反驳，也许是因为不想自己在罪犯面前落入下风，亦或者不愿意像他一样悲观看待一切，然而却又一时无话可说。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想你应该有很强的切身体会吧？成凯的经历仿佛发生在昨天。网络的沸沸扬扬也仿佛刚刚止息，那种被孤立的无力感，也足够让人窒息不是么？”

重刑犯的话就像进一步的暴击，陈开心中一阵悸痛，宛如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遍成凯的遭遇。

“好了，我想你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至于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这次专访就到此为止罢，我相信，很快我们还会再见的。”说罢，重刑犯示意警察带走自己。而陈开似乎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未做挽留。

离开监狱，陈开似乎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是被重刑犯问到哑口无言，还是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让自己无可辩驳。这场专访就像交锋，而陈开则输的彻彻底底。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情也让陈开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重刑似乎犯对成凯的过去十分了解，对自己又好像十分熟识？然而，这一切疑问已然无法解答，至少现在无法解答。陈开有种预感，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还会和这个重刑犯相见的，而且不仅仅是以专访的形式。

这次专访陈开得到远远比计划还要多，因此专访作业做的也格外顺利。

正当临近老师查验作业成果的时候，云暄再次微信联系了陈开。

这次云暄似乎学会了“先礼后兵”，她先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跟陈开洋洋洒洒地又道了一遍歉，写得很是诚恳。但紧接着还是那句熟悉的进度如何。“这个云暄，还真是同样的套路，一尘不变，屡试不爽啊。”陈开心里感慨到。

但陈开也不是个见色失智的舔狗，上一次吃的亏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他决定索性不回消息，等到交作业的时候把自己的作业直接交给老师好了，但此时，云暄又发来一句：“如果你最近真的没空的话，这次作业就由我独立完成上交吧。你就不用操心了。”读完消息，陈开冷哼一声：“这是打算玩苦肉计？同一个坑摔倒两次可不是我的风格，我到想看看你到时候拿什么交。”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间，大家的作业经过进一步的精炼似乎都得到了老师的认可，轮到陈开一组的时候。陈开和云暄却同时拿出了一份作业摆到了老师的面前。老师很是疑惑，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陈开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云暄却抢先一步说话了。“不好意思，老师，上次经过你的批评后，我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过失，痛定思痛从头做起专访作业，但是不知道陈开同学是不是因为刚转专业过来，一大堆东西可能要学习了解，比较忙，我找他的时候，他没回我的消息，我想他可能忙的没有看到我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他的住宿信息以及有哪些朋友，无法通过其他渠道联系上他，所以就索性自己独立地做了份作业，老师请查阅。”说罢云暄一边递上作业，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记录，想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但老师只是接住递过去的作业，随即撇了一眼云暄准备递过来的手机，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看这些。

紧接着，老师歪着头看向了陈开，表情上隐隐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陈开亲自向他解释的提示和等待。

“得，又被摆了一道！”陈开心里嘀咕着。

“但我又不是只会吃哑巴亏的傻狗！”旋即陈开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老师，这是我的作业，请您查阅！”陈开首先向老师奉上了自己的作品。“至于为什么会闹出来两份作业的乌龙，主要责任也是在于我。”陈开憨笑着说到：“都怪我上次做了个垃圾的专访，让云暄同学在大庭广众替我背锅被您训斥，落了面子，以至于后面哭的梨花带雨，让广大男同胞们看到了，都不禁痛心不已，十分难受，恨不得……”

“好了，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说重点。”老师强行打断了陈开的即兴发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师显然也看出来陈开是在抖云暄的机灵，而他之所以这么干，必然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的关系至少不会是云暄说的那么平平淡淡，谦恭有礼。

“而且让您为了这种小事大动肝火，伤了身体，也是让我倍感自责。”陈开整理了一下思路，话锋一转，准备开始自己的总结陈述，“所以我痛定思痛，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过失，索性自己独立地从头做起专访作业，以此来弥补我犯下的冒失行为！”

陈开说罢，一旁的云暄低下头来，脸色不知阴晴，隐隐约约中似乎还有咯咯做响的声音。

“你是在磨牙么？这习惯可不好。”陈开望向云暄，一脸严肃认真地补上了这么一句。

陈开冷不丁地突然来了一句，让云暄顿时手足无措，即便低着头也能看到了脸色涨红到了耳根，也让原本看笑话的老师也有些猝不及防。为了防止场面失控，老师也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陈开我简单地看了一下你的专访作业，作为一个新生来说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相比云暄的作业还是要差很多的，云暄这次确实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作业的水平很高，在所有人的作业中算的上一篇佳作，你得多学学她的这份作业。”

听到老师突然夸奖自己，云暄的怒气瞬间消去大半，陈开知道老师是不想让尴尬的场面继续发展下去，不过他也知道老师不会为了打圆场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云暄的作业显然确实要优于自己的。

这倒是让陈开很不爽，“一个只会伸手的人能写出来这么好的作业？又或者她的确优秀，而之前只是为了整我？无论那样，真让人不爽啊。”陈开心理暗暗吐槽。

不过既然老师都已经表达到这份上了，陈开也不想继续在大厅观众之下和云暄纠缠，知情的人知道陈开在调侃，不知情的还以为陈开在调情呢。于是在向老师道谢后，陈开就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但陈开很清楚，自己又拉了一波男生的仇恨。即便没有目光的直接交会，他也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敌意。不过陈开并不在意，相反，他在心底暗暗可怜这些舔狗。

课程结束后，陈开不想久留，因为他不确定云暄的心胸狭隘与否。如果真是个小人，指不定又会卖弄一波凄惨景象，煽动男生报复自己也说不定。所以下课铃声一响，陈开一溜烟就从后门开跑了。

然而，陈开没想到的是，云暄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也不仅仅局限于课堂之上。很快，关于陈开如何在新闻采访合作课程上恶意欺负女生的故事就传开了，而且随着故事越传越广，版本也越来越多，情节也越来越恶劣，很快陈开的“大名”就传播到整个学院，所有人都对这个“恶人”咬牙切齿，男生们出于“正义”为“受害”的女生打抱不平，女生们出于“共情”对“施暴”的男生口诛笔伐。

一年前，人人喊打的成凯，一年后，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陈开。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