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者门票 第六十二章 被注视之人

钟翎艰难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被扯断的食道。

“意识…”

即使心有不甘，但这种情况神仙难救。

只不过现在钟翎还吊着一口气，右肩的血色纹身在拉扯着他不让他彻底回归死亡的怀抱。

“这就坚持不住了？亏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本事呢。”

林珅甚至还有点失望，本以为钟翎还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能力，结果到头来也就这样罢了。

不过在他看来钟翎也并不是一点作用没有，至少让他替自己完成了一件心头大事。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有能力带领着全人类走向更高位面的升华，靠人始终不如靠己，只有他才是这个世间的救世主。

就在林珅还在幻想着以后如何如何之时，被穿刺在空中钟翎，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

钟翎右肩血滴状纹身彻底黯淡无光，但是，一直沉寂着的黑色斑块陡然开始活跃。

原本穿透钟翎胸口的尖利触手也逐渐消融，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自然，就像冬雪到了春日就会融为雪水那般。散布在周围的血浆也如同说好受到感召一般，缓缓着向着钟翎所在的方向流动。

“嗯？”

林珅注意到，周围似乎存在着不受他感召控制的血肉组织。

再等他为此疑惑而转过身子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接陷入了不可思议的怀疑之中。

本应被穿刺吊死在空中的钟翎，却好端端的躺在一个有血肉组织而成的祭坛之中，看着这个一人长宽的祭坛，林珅下意识地想起自己感受接通上位面之时的画面。

一切都是由不理解之物所构，没人知道这些血肉从哪里来，为何在这，有没有意识，仿佛在沟通的那一瞬间开始，它就应该如此。

就如同现在的钟翎，在他的记忆中，钟翎本就应该是个死人，他就该如同一条死狗一般吊在那里，可为何，祭坛的存在以及钟翎为何在祭坛之中，林珅根本一点疑问都没有。

就好像他和它就应该在这里，并且从始至终就一直在这里。

林珅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眼前的一切只是所谓臆想的幻觉，可现实还是让他失望，钟翎依旧躺在祭坛的中央，甚至连胸前贯穿性的致命伤口都在逐渐恢复，恐怕不出一刻钟，就能恢复如初。

这是林珅不想看到的。

他驱使着触手，既然他能把钟翎吊死一次，那就能再吊起他第二次。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原本言听计从的触手，在靠近祭坛范围之内之时，便逐渐沉寂，并且主动化为一团精纯的血浆，向着祭坛的上方蠕动攀爬，变成祭品的一份子。

就好像低贱的奴隶在为自己从属的奴隶主上供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应该比他的存在更高等嘛？受到供奉的不应该是我嘛？”

林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凭什么，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会是钟翎。

故事往往需要逻辑，现实却不需要。

林珅即使挠破了脑袋也无法想清楚其中的原由，通红充血的双眼，撕裂的嘴角，被自己锋利的指尖划破的脸皮，五一不透露着他的歇斯底里。

甚至连其后脑勺上的那张唯美的女人脸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都未能察觉。

他好像思维受到了桎梏，科研走到了尽头，生命见不到希望一般，理智在一分一秒中逐渐消逝。

“对，对，对，只要是我，只要是我走到那个祭坛之上，它肯定只会认可我，只有我才可以承接这个位面！”

双目几近夺眶而出，口中的话语变得混乱不堪，犹如不可耳听的呓语让人脑子发闷。

竟然完全不顾后果，只身走向祭坛，誓要将钟翎彻底除掉，占据这所谓的高台。

可这也仅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不论他如何愤怒如何决意，在踏入祭坛范围的一刻，他明白，他不明白，两种浑然不同思想撕扯着他的大脑。

双方交火的决断，他的意识甚至出现了混乱，在这混乱之时，他不知不觉也匍匐在了祭坛旁。

钟翎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意识沉沦在了深沉的海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他想要拼命地游过去，游过去，游过去。

光芒依旧还是那道微弱的光芒，正当他精疲力尽之时，那光芒陡然绽放。

它不是光芒，那是一只眼睛，一只让钟翎感到自己为何如此渺小的眼睛，它注视他，他仰视它。

周遭的海洋变得扭曲，深邃的海水逐渐猩红，一股腐烂而又糜烂香甜的气息至钻入他的鼻腔，他的肺泡，他的大脑。

似乎是注视，似乎是怜悯，似乎是欣赏。

那只眼睛也变得扭曲，那眼瞳之中生出无数的触手，将钟翎层层包裹缠绕，最后变成一颗血茧。

而现实之中，钟翎在新鲜气血以及血浆的包裹下，已然已经成为一颗与他思想深处一般的模样的血茧。

而林珅，匍匐在祭坛旁，浑身早已干枯萎缩，如入暮年，唯有那张呆滞混乱不堪的脸还是他原本的模样。

而他也明白，钟翎已经被上位面之人所注视，正如他已经被抛弃那般，或许，他本就没有被注视过，一切的一切，只是在为这个祭坛中的人做嫁衣罢了。

血茧之中，钟翎右肩处散布的黑色斑块开始聚拢，逐渐形成一道更为奇特的印记，那枚印记很是奇怪，就好像一颗眼睛，那颗在血腥海洋之中，注视着他的眼睛。

钟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某些存在所注意，得到了他的欣赏与注视。

他是荣幸的，他是不幸的。

而那个匍匐在祭坛旁的人，也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连带着那具不属于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扭曲躯体，一同化为了养料，成为了钟翎蜕变的阶石。

而他后脑勺的那张女人脸，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睁开了双眼，灰白无神的双眼之下，透露着让人心悸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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