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凤之鸣 第九节 往事不可追 似是故人来

“白少侠！白少侠请留步！”花想容快跑几步，拦住了醉醺醺的白客之，“白少侠能否再考虑考虑本小姐的建议，来我花府做门客，我保证你一定会平步青云！”

此时的白客之早已醉的一塌糊涂，文竹在一旁说到：“感谢花小姐的美意，只不过今日我家主子醉的不清，不能答复小姐，还请小姐让开，我送他回去休息。”说完，文竹扶着白客之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那你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啊！”花想容急得直跺脚，奈何文竹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并未理睬。

“快！你俩快跟上他们！”花想容想都不想，直接推我和苏木往人群中挤，苏木领命刚要去追，我拽住她的手腕叮嘱一句：“小姐身边不能无人照顾，我去追，待我知道他们下脚的地方，自会与你们在客栈相见！”说完，我挤入人潮中，向白客之、文竹二人追去。

……

我站在一座鲜有人来往的石桥下，等清风徐来。远处的花都盛景、烟火热烈也不及此时此刻我心中的旖旎风情。良久，一人悄然而至，我恐是他，又恐不是他，一时间不敢回头，只能站在那里，像被石桥附身的石柱。

“许久不见，凤儿可好？”

声音明朗带着笑意，但却让我一颗跳动不已的心瞬间淡了下来。“大将军安好！”说罢回过头，迎上贾楷权热情如火的眼眸。

“怎么？看到是我，失望了？”贾楷权察觉我只一瞬的落寞，心有不甘。

“大将军别玩笑了，主上自有安排，清芷绝无他想。”我语气缓缓，悄悄环顾四周确定他只一人前来，心中刚才那种涨涨的期待一下子被掏空。

“其实主上……”贾楷权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轻笑着问我：“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可安好？”

“劳大将军挂心，清芷很好。”他的神情从未在我面前遮掩，这么多年，他虽未挑明，但我一直知道。有些招架不住他温柔的眼神，我转过头，岔开话题：“主上的计划一切顺利，今晚花府怕是要难眠了。”

“嗯，果真如主上所料，这牵机蛊和花府逃不了干系。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还需你在暗中调查。”贾楷权收起他甜腻的眼神，一脸严肃的分析。

贾楷权正是刚才拦在中间包厢的年轻护卫，中间包厢之人也正是领我们入酒楼的翩翩公子。

贾楷权他乃是天佑护国大将军贾焕章长子。因其父随天皇亲征战功累累，且忠心不二，被天皇极为倚重，特赐他与太子一辈同为木首的皇名，可谓荣耀之至。贾楷权年幼时就陪伴太子左右，为太子身边第一护卫，也是九洲城年纪最小的少将，叫他“大将军”，实属我与他之间的玩笑。

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过往之事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年牡丹城门前，我卖身葬父，就是贾楷权给了我银子，让我为父母厚葬，解我潦倒之局。后来，我千方百计寻到他，他却说了一句：“没想到你真的会找来。”然后带我见了主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他的主上，也就是当朝太子李樆梧授意。

于是，八岁的我第一次见到了李樆梧，他那年也仅11岁而已，但面目已长得十分清秀，眉眼间更是透漏着成熟和不符合年龄的温柔。他半坐在塌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眼睛里仿佛能柔出水来，我跪倒在地，表达了自己立志报恩的决心。李樆梧只是轻声问我父母可安葬好，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又问我，除了报恩，是否还想报仇？我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对你父母之死，就没有半分疑惑吗？”他轻轻地问到。

从我记事起，我的父母就带着我东躲私藏，仿佛有什么人随时要来索取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一般。特别是我的母亲，总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八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匪徒，危难之际，母亲将我塞进藏酒的窑窖，命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

透着门缝，我亲眼看到为首的匪徒和我的父母争吵着什么，见我母亲誓死不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捏住我父母的口灌了下去，不一会他们就毒发而亡。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泪早已布满了脸庞。

随后，这些匪徒在我家乱翻起来，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却没有结果。为首的匪徒又下令布置，伪造我父母误食野菜中毒身亡的假象后离开了。等我爬出窑窖时，天已经黑透了，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暴毙眼前，成为我终身不能磨灭的阴影，还有那蚀骨的仇恨。

这一切，他竟然都知道。我更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笑了，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对着我说，又像是告诉自己：“报仇之路，九死一生，踏之一步，便不能回头，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我没有回答，而是向他扣了三个响头，以表决心。

他望向我决绝的双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去等，定会有我报仇之日，谁知这一等就是八年。

八年来，他就像是路过我梦境的神仙一样，梦醒之后了无痕迹。我也彻底与他断了联系，终日沉浮在残酷生活的漩涡之中。我做过乞丐，像流浪的猫儿、狗儿一样沿街乞讨，也在烟花之地做过梳头丫头，看那些整日的醉生梦死和酒肉交易。我像一个整日飘荡在牡丹城孤魂野鬼，但我从未忘记他的承诺。

几次在我活不下去的时候，总能看见他的脸，和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那个眼神仿佛拥有强大的力量，不管我受了多大的伤，都能抚平我的痛苦。慢慢的，在无尽的黑夜中，我终于挣扎出一条光明，在钟爷爷的疼惜下，我有了自己的家，还有白云裳和文竹这两个死皮赖脸的家人。日子变得快乐。明朗起来，但他的眼睛偶尔还是会浮现在我的脑海。

终于有一天，贾楷权找到了我，告诉我主上的计划。我欣喜若狂，开心的扑到贾楷权的怀中。贾楷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向我陈述了一遍李樆梧的计划，此次计划是寻得牵机蛊的解药，第一目标锁定花自知。于是，我四处打探花府消息，决定从花家小姐入手，进入花府。

自从和主上再度联系，贾楷权十天半个月就来找我传话，有时是主上的命令，有时他就是来小坐一会，或者带一些宫中珍贵的吃食哄我开心。我知他对我有意，但大仇未报，我无他心。

“在想什么？”贾楷权一句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我点了点头“今日主上传信约我在这里，不是只吩咐这件事吧”。

“是的，主上吩咐我给你这个，助你平定今夜的花府乱局。”贾楷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我接过来，里面放着一颗丹药，味道刺鼻，是平复心脉的奇药续心丸。我恐今晚花府大乱，已经求白客之祛瘀止痛良药，以防今晚被打死在花府，但也仅为治疗外伤，用不上此等续命之药，但猜想主上恐另有打算，所以只是只是细心收好续心丸，并未追问。

“你不问此药何用吗？”贾楷权问。

“既然是主上安排，自然是有需要的地方，我何必多问。”我垂下眼，竟有些许生气。

“主上说你很聪敏，也很懂事，果真如此。”贾楷权笑了笑，拍了怕我的肩“今日，你恐怕要吃些皮肉苦，这是我常年使用的药，治疗外伤奇佳，你收着吧”说完有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药瓶。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淡淡的说：“我早已和白客之要了外伤药，此药珍贵，大将军别浪费了。”

怕贾楷权尴尬，我又追问道：“白客之……就是白云裳……也是主上的人吗？今日传信的人竟然是文竹，着实吓了我一跳。”

贾楷权自然的收回了药，回答到：“的确，白云裳也是我们的人，只是他的身份很神秘，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日因有突发状况，我不能抽身与你送信，只得让文竹给你送去。”

我撇了撇嘴，抱怨着：“那他还装一付不得以帮我的样子，还诓骗我多少次臭豆腐！真是可恶。早和我表明，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云裳行为古怪，深不可测，但也算对主上忠心耿耿，要不也不会派他来保护你，助你一臂之力。”

保护我？这个暧昧的词语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我自己给否决了，定是贾楷权见我有些失落消遣一下而已。

“时辰不早了，我要赶回花府了”话说完，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到：“今日的突发状况是不是和赤雪渊的使者有关？”

贾楷权“哧”的一声笑出来，不置可否。我没再多问，礼了一礼告辞而去。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藏到了云彩的背后，夜色也慢慢浓了起来。花都盛会典礼已然结束，今日的热闹繁华也逐渐冷却。我加快脚程，向花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