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不生不爱 二十九章 离开

书聚前，烈目光呆滞地落在书册里夹着的一纸信笺上。

他颤抖着拾起那封已阅过无数遍的信，依旧拿不定主意。

他又重新阅了一遍。

他从未想过，自已有一天会受制于人。信笺没有署名，只有左下角熟悉的一枚朱砂标记。他脑海里渐渐勾勒出那个给自已下命令之人的脸。

秘密？还是软肋？

他没来由地焦躁。这件事对他来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他只是厌恶被人威胁。

忽而传来敲门声。

七七门外小声试探说道：“师父，可以进来吗？”

烈迅速将信纸拿至蜡烛上点燃，随手扔进一旁的炭盆内。

“进来吧。”

七七推门而入。只见房内昏暗，除了聚上跳动的烛火外，书桌旁的炭盆内未燃尽的火光特别瞩目，轻易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可此时天气尚暖，炭盆并未使用，师父在烧什么？

七七诧异地将目光移向师父时，他那比房间的光线还要晦暗的面色止住了她的好奇。

七七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时，只见烈合上桌上的书，起身走到书架旁。

她的目光随着烈的动作游移，脑海里想着的却是白天的事，不知他是不是还对此心存芥蒂，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始。

烈背对着七七说道：“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事？”

七七想了想，看不见烈的严肃表情，胆子好像骤然间变大，好奇心驱使她还是问出了白天武思幽脱口而出的话。

“师父，白天梁王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她最后的几个字声音小得出奇，可烈还是很清楚的听见了。

烈搭在书架上的手猛然一滞，心里随之咯噔一声。

时间好似因他手上动作的一滞也蓦然停止。他背对着七七，但她仍能感觉到彼此间的空气流动中隐藏着一触即发的火星。

她忽然后悔，可说出的话却收不回，这短暂的沉默让她有如坐针毡的不安。

半晌，烈佯作平静地反问道：“你很在意吗？”

七七嗫嚅，隐隐感觉到，问出这句话的师父明明才是最在意的人。

七七慌了神，努力组织着语言，尽量不再刺激他说道：“我，其实我也不是在意，只是忽然听见有些惊讶，也有点好奇。当然，不管您是什么人，都是我的师父，是小七最亲的人……”

烈从七七的话中听出几分诚恳与犹豫的矛盾，那诚恳或许也是不谙世事，才不知厉害。

烈仿若自嘲的轻轻一笑，原本还在犹豫的事暗暗下了决心。

他假意整理着书架以平复心中起伙，淡然道：“小七，我明日要离开一段时间。”

七七一怔，着急问道：“师父要去哪儿？去多久？”

烈没有回答她，转而言他。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同你说的？”

七七纳闷，摇了摇头。“什么？”

“师父，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你已长大，就趁此机会学着照顾自己吧。或者…”

烈咽下后面的话，他不想因自己赌气般的提示真就将女孩推给别人。

七七茫然又委屈说道：“师父……”

烈猜到女孩这样哀求的语气是想要说什么，忙截住打断，生怕自己心软。

“好了，我还有事要做，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七七失望地垂着脑袋，还有许多话将说未说，也看不见师父此时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只得按下。

她想问，但又说不出口，师父还会回来吗……这句话。

她怕等不到他多余的话，只有快快离开说道：“那好吧，师父早些休息。我会等师父回来的。”

烈听着女孩离开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缓缓放下心。

他慢慢转过身，袖子里捏紧的双拳和顶在胸腔的一股闷气都在提醒他……那不知何时正在心底悄然变化的感情，好在他及时发觉这苗头。

他目中坚决说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左右我……”

话一出口，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炭盆里的灰烬……所以，这所指究竟是谁？

翌日一早，七七见桌上没有师父准备好的饭菜，屋内也没有了师父的气息。

她走到桌旁，发现一条师父留下的便条。

上面写着：这段时间留在山上，无事不要下山。照顾好自己。

她品了好几遍个中深意，总觉得师父这是不让她回舞坊，可是担心那件事会连累她？

七七收起便条，又从怀里掏出昨夜赶制的蔷薇花香脂，本想着今日拿去给华歌的。

七七宁记师父说一个月就能回来，这月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她想了想，收起香脂，决定还是听师父的话留在山中。

说不定扶风哥哥见不到她，就会上山来看她呢，到时托他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七七独自留在山上过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烦闷了，就去后山的那片蔷薇花圃发呆，静静数着时光过日子。

十来日过去后，山里像是被仙人布了结界般，连只鸟雀也没有闯入她单调的生活，更不用说扶风哥哥或是芸姨。

某日傍晚，七七站在山崖边，呆呆地望着山下那座没入黄昏的城，好像从未与她有过交集的城。

她却不知那暮色下已有暗流涌动。

终于，她耐不住寂寞，颠了颠手上的香脂盒子，给自己寻个借口。哥哥也不来，她不能一直在这傻等着吧？至少也要先回舞坊将香脂送给华歌再说。

七七这般想后说道：“嗯，再和哥哥、芸姨打声招呼就回来，不会耽误太久，也不算不听师父的话的。”

七七借口想好，暗笑自己的机智，高高兴兴地下山去。

而城里的热闹别无二致，还是那副欣欣向荣、人声鼎沸，七七想着看来是师父多虑了。

她到了舞坊，坊里也在正常经营，这个时间和往常一样客似云来，正是繁忙的时候。

台上盛装的乐伎正在演奏秦筝，切切淙淙的乐音流淌而出。一旁杂有笛与尺八，跣足的舞姬执扇、屈身、侧首，起舞许久未下山，七七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驻足欣赏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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