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四十七章

“都结束了。”邵昌提着刀在地上滑，“你烧毁我的罂粟园，我要你的命。”

柒休觐扭过头去瞪着他，以前她想起这些人涌上来的感觉就是害怕，就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将她湮没，她拼命想上岸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却像是被巨大的鲨鱼咬着身子往下拉。

可是此时，愤怒烧的她失去了理智，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拖着魔鬼同归于尽。

柒休觐赤手空拳的扑了上去，目眦尽裂掐着他的脖子，牙根几乎要咬断，周遭的兄弟都被她癫狂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她手指发着抖，只犹豫了一秒，就活生生将他的一只眼睛使劲抠了出来，血浸满了她的指尖，她把眼球扔到地上狠狠的踩碎。邵昌惨叫一声，一刀捅过去，可被掐着脖子呼吸不畅，根本没有捅穿的力度。

柒休觐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进去了一个刀头，柒休觐一手夺过刀柄，使出全力砍在他大腿上，生生被砍断了半边腿，露着森森白骨，血如泉涌。

柒休觐扯着他的脸皮像是扯着撕不破的抹布，只有往下扯的蛮力，没有任何招式技巧。她失去理智的报复着，报复着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也像报复着幼时伤害自己的那两个人。

柒休觐一把将他扔到地上，拼命踩他的脖子，邵昌喷出一口血出来，狼狈的躲着踩踏，柒休觐一脚下去，骨头必断一根。她牙齿哆嗦的不成样子，绝望的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门被破开，纳兰世康和彭杰走了进来，一个人影飞快的进了园子，随后一刀砍到了柒休觐的后背上，柒休觐被刀气震飞了几米远，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喷出一口血，中断了癫狂的状态。

纳兰世康挥了挥扇子：“还不把邵公子扶起来，赶紧送去医治。”

手下扶起邵昌，邵昌几乎是半死不活了：“康哥……”

纳兰世康摇了摇头：“你的人都被人围了，你都懵然不知，真是没用。还好我和阿杰的人在与他们缠斗，否则，你这次就要被一窝端了。”

邵昌无言以对，此时他身上疼得已经没了力气去管别的。

“送邵公子去医治。”

纳兰世康转头看去，柒休觐已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轻轻一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衙门的弟兄已经尽数被制伏了，那些寨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窜的逃窜。

程思齐扶着柒休觐，柒休觐不动声色的把他往后推了推，程思齐愣了愣。

“小贱人，你有能耐，敢烧毁罂粟园，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用你的身体来还债，我会安排成千上万的人，就像四年前那样。”

柒休觐用剑刃拄着地面，呼吸多进气少：“你们这些魔鬼……我就算死，也不会再让往事重演。”

“哦？你说了算吗？”纳兰世康挥了一把扇子，“青山，去，要活的。”

方才袭击的人影，迅速提起砍刀掠了过去，柒休觐提剑相挡，纳兰世康从地上捡了把铁锤，递给彭杰：“她手上有血，趁她手滑，报你的仇吧。”

彭杰接过铁锤，眼神里全是狠厉。

柒休觐方才打斗了许久，现在又被砍了一刀，应付的颇为吃力，程思齐帮衬着也没讨到便宜。彭杰趁着傅青山击退她的一刹那，一锤头瞄准了她的肚子砸了过去，柒休觐受力之下腿翘了起来，那一锤头就砸到了她的膝盖，柒休觐只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被敲碎了一般，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除了麻木和疼痛，再也没有别的意识。

程思齐前去接住她，傅青山见柒休觐堪堪落地，胳膊一横，刀又劈到了她后脑勺。程思齐抱起她的身子飞向几米之外，焦急的喊道：“柒将军！”

程思齐摸到柒休觐的后脑勺都是血，一个黝黑的刀口划开，程思齐甚至都能摸到她的骨头：“柒将军，你坚持住啊！”

柒休觐闷咳了几声，气弱无力的说道：“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程思齐愤恨的瞪着那群悠闲自得的人，柒休觐也扭过头看了一眼，在心里感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柒休觐举起手来，程思齐察觉到她想做什么，迅速夺过她手中剑，牢牢的握在手里。

“给我吧，逃不掉了……”柒休觐冷静的看着他，“给我。”

“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给我！”柒休觐最后吼了一句，“难道，你忍心，我又回到那个无间地狱？我不如死……”

程思齐一股脑的说：“有我在，除非他们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否则，我还有一口气，都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柒休觐愣了一下，随后道：“别说傻话，别再让我背负人命了……”

几道白影‘咻咻咻’落到院子里，两个前往柒休觐跟前照看，几个纷纷前去制伏纳兰世康、彭杰、傅青山等人。

“柒姑娘，属下来迟，请姑娘恕罪！”

柒休觐费劲的喘着气：“是你们……麻烦，救衙门里的兄弟……还有，思齐……”

“属下遵命，请姑娘撑住，援兵很快就到。”隐卫从程思齐怀中接过柒休觐，朝他拱手道，“阁下今日对姑娘相护之情，我等铭记于心，必当报答。”

两名隐卫将柒休觐带出了府门，上了轿子：“快，去就近的医馆。”

“请，请你们将阿谣的尸体，带出来……”柒休觐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昏迷。

“姑娘，姑娘！快！姑娘晕倒了，快！”

柒休觐迷糊醒来，隐卫正在旁边守着，见她醒了，忙上前询问：“姑娘，您醒了，您需要什么吗？”

“是，欧阳谦让你们跟着我的？”柒休觐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隐卫低着头：“是，自去年起，主上就让我们几人暗中保护姑娘的安全，很多次都有人想朝您下毒手，属下等都暗中解决掉了。主上知道姑娘不喜人跟着，故一直未对姑娘说起此事，主上数次不想让姑娘出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姑娘得罪的人太多了，出门在外实在不安全。这次事发突然，邵昌在院子里埋了炸药，还集结了数百打手，想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属下等制伏他们花费时间不少，后来纳兰家和彭家的人也来了，带来了很多打手，属下等被人缠住，脱不开身，偏最近的隐卫也离此地有数百里，赶来需要时间，这才让姑娘受此重伤，实在该死。”

柒休觐咽如焦釜，隐卫见此忙递上茶水，柒休觐喝了一杯茶，不安的问道：“你们兄弟中，可有人罹难？”

隐卫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今日我们几人对付的有上千人，有三位兄弟，气力衰竭，被人砍死了。”

柒休觐攥紧了被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的……”

隐卫正色道：“自我们加入九竹洲的第一天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保护姑娘是主上的命令，隐卫誓死也要做到。”

柒休觐趴在枕头上，有点闷闷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隐卫想了想，答道：“主上在忙化毒水的事，大概还要半月回来。”

柒休觐身上疼得厉害，连带着脑瓜子都嗡嗡的，也不知心底是失落还是什么，可理智还是战胜了其他，应了一声：“请别把我受伤的事告诉他，他公务已经忙不过来了，说给他知道，还要让他烦心。”

隐卫沉默了，柒休觐抬头看他们一眼，单纯的问道：“不行吗？”

隐卫心想，主上让他们三天两头，大事小事都要禀报一番，这次只跟主上说了柒姑娘去捉贼寇，却还未来得及说她去烧了罂粟田，还差点被砍成两半。

柒休觐费劲的喘了口气：“请你们别说，我这点伤，养养就好了，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可能我真就一刀抹脖子了。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还有气，你们学了去，不是徒增他的烦恼吗？我又没死，有什么好说的。”

隐卫实诚的道：“主上若是不问，属下便不主动说，但主上若是问了，属下也不能欺瞒主上。况且这次实在太过凶险，属下需要向主上申明，需要增加人手保护姑娘安全。”

柒休觐的下巴磨了磨被褥，失神的看着前方：“不值得……”

隐卫微微躬身：“姑娘是说，什么不值得？”

“我的性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让你们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我的安全，真的是……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欧阳谦，也会后悔的，何必呢……”

“主上对姑娘情深一片，何来悔意？”

柒休觐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隐卫将归谣的尸体带了出来，程思齐和隐卫帮忙，将一切都归置好，柒休觐最后给归谣的身体和脸颊都擦干净，摸了摸归谣的眉眼。虽然知道眼泪无用，可还是忍耐不住心底近乎窒息的难过。程思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阿谣下辈子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会过上好日子的。”

柒休觐听到这句话，霎时泪如雨下，仿佛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真的不在了。

将归谣火化之后，柒休觐带着他的骨灰离开了兰陵，她的伤不能久拖，必须尽快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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