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战火 第95章 恕我直言，将军

……

“舰长阁下，旗舰发出新的旗语信号。”英舰“快速”号第一副官来到舰长本杰明·哈洛威身边报告。

“讲！”哈洛威头也不回的说。

担任舰队后方哨戒任务的“快速”号与“亚历山大”号姗姗来迟，在终于进入战场后，就直接冲到东方舰队中腰部，排成几乎是首尾相连的队形，联手攻击法国舰队旗舰“东方”号，力争擒贼擒王，扭转战局。

不过一级巨舰“东方”号船坚炮利，火力凶猛，加上不必担心左舷有敌来犯，虽然是以一敌二，也全不落下风。

双方相距一百八十码左右，正打的激烈，哈洛威舰长的一大半注意力集中在“东方”号上，又分散少部分注意力观察蠢蠢欲动的法5号舰“威廉提尔”号，自然无暇理睬副官。

“……”

哈洛威终于意识到不对，他扭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副官，大声问：“到底什么信号？快说！”

第一副官定了定神，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吐出一句话：“旗舰命令我们撤出战斗，退回直布罗陀海峡。”

“什么？！”

……

“前卫”号上甲板断层里的两条救生艇内，双方七个人分两条小艇，面对面的坐着。

其中一条救生艇内，纳尔逊坐在船帮上，转头看看前桅杆左、右、前三根缆绳上扬起的信号旗，心里十分平静。

对面的吴巍捕捉到纳尔逊的小动作，顺着方向看过去。

只见前桅杆的左、右和前方，三根缆绳上分别整齐排列着3行9列共27面信号旗。桅杆上挂的一排船灯，将这些信号旗照的无比清晰。

“信号发出去了？”吴巍想，“就是不知道传出去的什么信号。”

他知道，这是18世纪末，海军特有的旗语体系。并排的每行3面旗组成一个单词，9列就是9个单词。9个单词组成一句话，代表一个命令。

当然，有时候一个命令用不了9个单词，那就列数少一些。

同样是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图鲁耶正在陈词，纳尔逊的秘书坎贝尔在做同声翻译。

纳尔逊听着秘书的翻译，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几个人身上。

正在讲话的舰长图鲁耶将军，只看他满脑袋带血的绷带，就知道这位舰长在今晚的战斗中经历了什么。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他旁边的黑大汉，竟然是位将军？还是陆军中将？

白刃战中，此人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看他的外貌体征，还以为是某个法国佬的随从呢，原来竟是个将军。

但陆军跑到战舰上来干嘛？这不是乱来了吗？难道法国海军人才凋零，要靠陆军来撑场面了？还是那个科西嘉怪物实在看不起海军，准备用陆军来取而代之了？话又说回来，这黑汉子长得真够壮的，法国还真是人才辈出……吗的。

不过，黑人陆军中将上船也就罢了，这兰芳大统制共和国是什么鬼？这两个穿着阿拉伯长袍的东方人，居然连军装都没有？他们是这个国家专门派来帮法国人打仗的？

法国人什么时候和亚洲国家勾搭上了？这情报部门的官老爷们都是特么的饭桶，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毫不知情。

要知道，亚洲的印度，可是关系到大英帝国核心利益的存在。

对了，这两个家伙是什么军衔来着？下士？这到底是什么国家？太离谱了吧？你要是帮着法国人干架的话，怎么也得派个少校来吧？居然只是小小的下士……

法国人简直疯了，海军打仗，有陆军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某个亚洲小国的两个下士找来，那英国是不是可以去找玛雅人来做盟友了？

纳尔逊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图鲁耶已经说完了，他静静的看着纳尔逊，之前激动、兴奋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眼看纳尔逊不说话，老仲马开口用无可挑剔的英语说：“将军，现在投降，丝毫无损大英帝国的荣誉，也无损您的个人名誉。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您和您的部下将受到优待。”

“将军，中国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巍终于hold住见到纳尔逊这个战神的激动心情，用他并不是十分流利的、200年后的美式英语说，“我期待您能珍惜生命，有朝一日和您在海上再次一决高下。”

这是他的心里话。今晚的英国舰队之所以处处受制，一筹莫展，实在是因为法国人准备的过于充分。

简单说吧，就连战舰搁浅的位置都被精准预判，那还打什么仗？

可即便如此，英国海军依靠其高超的训练度和顽强的战斗意志，还是险些翻盘。

如果不是偷袭“米诺陶”号成功，或者是该舰的舰长大意，急于求成，被法国预备队钻了空子，恐怕整个战斗走向还是未知数。

可以这样说，吴巍对纳尔逊和他的舰队，佩服的淋漓尽致。

然而吴巍口音怪异的英语，却让纳尔逊和坎贝尔秘书、乔治牧师愕然。

“这也叫英语？谁教的？哪儿学的？语法错误就不提了，这发音是什么鬼？”文化水平相对较高的秘书和牧师，都从心里往外鄙视兰芳国下士的“现代美式英语”。

纳尔逊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恕我直言，将军，”李东插嘴，脸上是他招牌的阳光笑容，“如果我猜的没错，法国的后方舰队已经解除战列线，正在向北包抄。”

他转头看着前桅上的27面信号旗，说：“您这时候举起白旗的话，您的其他战舰，尚有撤离战场的可能。否则，如果换了是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旗舰，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拼死营救。”

说到这里，李东转头，直视纳尔逊：“您现在当机立断，会拯救很多生命，无论是英国的，还是法国的。”

是的，只要纳尔逊现在竖起白旗，那么其他英国战舰就会放弃救援，在法国舰队没有包抄上来之前撤走。

否则，那些舰长没人会抛弃他们的司令官，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坎贝尔秘书和乔治牧师眼巴巴的看着纳尔逊。

由于有了吴巍在前面说话，李东的美式英语倒是没让这两个知识分子再过分鄙视。一个国家出来的，讲差不多腔调的英语很正常，如果口音迥异那才见鬼。

再说，下士嘛，能讲外国语就不错了，已经是文武全才了，再要自行车就过分了。

纳尔逊摸摸口袋，又放下手，向在场的其他六个人发问：“谁有雪茄？”

秘书摸摸口袋，只掏出一支雪茄来：“只有这一支了，阁下。”

纳尔逊有些尴尬的接过，说：“对不起了，先生们，我只好……”

老仲马却也拿出一支，在几个人面前比了比，意思是我也只有这一支了。

李东一把抢过，接着从靴筒中拔出短刀，将这根雪茄分成四节。

他将雪茄分给图鲁耶、老仲马和吴巍，又向纳尔逊眨一下左眼。

看着对面小艇上各自点烟的四个人，纳尔逊心里不由得对两个兰芳人重新进行了定位和评价。

两艘小艇很快被烟草的香气环绕。

纳尔逊在吐出一口烟雾后，平静的说：“让所有在你们舰队左舷的英国战舰撤走。”

“这不可能，将军。”图鲁耶一口拒绝。

谈判就此展开。

……

“前卫”号船头，李东、吴巍、老仲马三人并肩而立。他们前方60余米开外，英舰“提修斯”号舰员，正在通过法4号舰“劲风”号的露天甲板，有序撤退到英舰“防御”号上。

纳尔逊的投降条件是，进入法舰队左舷一侧的英国分舰队全部撤离，还有搁浅的“卡洛登”号不被攻击。

但胜利在望的图鲁耶怎么会答应这种条件，当即提出分舰队必须全部投降。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加上时间对英舰队不利，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当然主要还是纳尔逊让步了：就是正在猛烈攻击“劲风”号的“提修斯”号舰员，可以通过“劲风”号的露天甲板撤离，其余的战舰、人员均不改变现状，由他们自行抉择。

另外，东方舰队保留攻击搁浅战舰“卡洛登”号的权利。

漫天要价的纳尔逊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至少是拯救了“提修斯”号的全体舰员。

而图鲁耶少将虽然略嫌越权，但4号舰“劲风”号在两面夹击之下，虽顽强抵抗，实际上已很难阻止“提修斯”号舰员通过其露天甲板逃跑。为了预防其他变数的发生，和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趁早谈妥条件，对双方都好。

至此，“前卫”号竖起了白旗，正式宣布投降。

原本图鲁耶提出，为了维护纳尔逊的个人荣誉，他的将军佩剑可以找人代缴，但被纳尔逊严词拒绝。

纳尔逊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投降了，怎么会让人代他去交出佩剑，这不是一个堂堂英国将军该做的事。

为了营救旗舰，已经脱离当前战斗，并在逆风中缓慢向“前卫”号靠拢的“亚历山大”号、“快速”号，还有50炮战列舰“利安德”号，都调转航向，向在海湾入口处浅滩搁浅的“卡洛登”号驶去。

英国战列舰“尊严”号在这次海战中冲的最远，她冲到了法舰队战列线后腰位置的，却犯了和“歌利亚”号、“柏勒罗丰”号几乎相同的错误——忘记了收帆下锚。

这导致其船头与法9号舰“水星”号的船头纠缠到一起，始终无法摆脱，其后面的舰身却与法8号舰“幸运”号斜着相对，结果这两艘战舰像“富兰克林”号与“猎户座”号一样，展开了一场至近距离炮战。

战斗结果是两败俱伤，极其惨重的伤亡让双方最后都无力再战。

特别是，“尊严”号舰长威斯科特被排枪射中脖子和胸膛，当场阵亡。

这时，“水星”号和后面的10号舰“慷慨”号，都放下小艇，派人登上“尊严”号，进行接舷攻击。

经过残酷炮战的“尊严”号再无法抵挡这股新锐力量的攻击，在“前卫”号投降之前，就竖起了白旗。

眼看“防御”号缓缓驶离，也来到船头的图鲁耶长出一口气：“我们赢了，先生们！”

“但，长官，”贝特洛上尉着急的说，“我们应该立即去攻击搁浅的‘卡洛登’号！不能让他们跑了！”

图鲁耶看看上尉，眼中露出笑意：“那不应该是我们的事了，亲爱的夏尔·贝特洛上尉，我想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