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战火 第42章 规矩

吴巍满意的点头，回头对达斯坦竖了一下右手大拇指。

原来，这些来自希腊的划桨手、水手、炮手等人，其实是信奉东正教的。

他们之所以不表露自己的真实信仰，是因为希腊在15世纪中期开始，被奥斯曼帝国统治后，奥斯曼帝国虽然没有强制在希腊推行伊斯兰化，但毋庸置疑，穆斯林在实际生活中是有很多便利和优势的。

比如可以不缴纳吉亚兹税（伊斯兰国家向非穆斯林征收的人头税）；与非穆斯林发生纠纷时胜诉的可能性更高；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就业与晋升的机会等。

这些都是非穆斯林群体无法享有的。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成为穆斯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原本的宗教又不愿意放弃，咋办呢？

好在当时在奥斯曼帝国境内想要被认定为穆斯林并不难，只要会说土耳其语，然后再说自己是穆斯林就可以了。

既然做穆斯林的门槛这么低，那么既不想放弃信仰，又想要实惠捞好处的希腊人，就玩起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

他们在外面假装自己是穆斯林，而关上门后还是继续做虔诚的东正教徒。

当希腊脱离奥斯曼帝国重新独立后，作为一个正宗希腊人的衡量标准就是：是否会说希腊语和信奉东正教。

吴巍他俩对这里面的猫腻不甚了了，但身为马穆鲁克头目的达斯坦却是心里门儿清。作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他对这些假货自然极度蔑视，为避免他们再浑水摸鱼，才让哈尔西去告密。

同样是穆斯林的哈尔西，这时当然和达斯坦站在一条战线，上前嘀咕起来毫不嘴软。

现在东正教徒和穆斯林各站一边，泾渭分明。只是东正教那边是清一色的白人，穆斯林这边混杂着几个为数不多的白人。

李东就站在吴巍身后，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中感慨：“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内幕，早知道这样，穿越前恶补一下世界史就好了。话又说回来了，这南方人的脑子就是好使，一句信上帝就解决问题了，不管天主教、基督新教还是东正教，都信上帝。好像犹太教也是信上帝？……管他呢，总之这样挺好，简单多了。”

李东的认识还是偏颇了。

其实，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本是同源的，都起源于一个原始宗教，即古代犹太教。

至于后来怎么分出来的三大宗教，包括后来又从基督教分出来的三大派别，说来话长，这里不再赘述。

反正三大宗教信仰的是同一个神，他们之间的不同，只是对上帝后来安排的不同解释。

“剩下的人呢？你们信什么？”吴巍看着还站在中间没动的，仅剩下的十几个人问。

达斯坦看得清楚，除了一个个子颇高、神色木然的白人外，剩下的都是贝都因人。

这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年长的人壮着胆子回答：“主人，我们只求一口饭吃，还没有缘分侍奉神灵。”

一旁的哈尔西连忙及时翻译成法语。

吴巍又盯着那个神色木然的白人，问：“这位兄弟，你呢？也没有缘分侍奉神灵？”

哈尔西张了张嘴，没有翻译，他有些搞不清楚对面的大个子到底通晓哪种语言。虽然法语、希腊语、土耳其语他都会讲，但这三种语言中，最熟练的还是土耳其语。

白人沉默了片刻，就在埃及小伙子准备说希腊语试着翻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用流利的法语说：“先生，我不相信神灵……我只信我自己。”

吴巍对他深深凝视，李东也留了神。

这是一个大约40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超负荷劳动让他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唯独在他说到“我只信我自己”这句话时，眼中精光一闪，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但等他说完，马上就又回到了萎靡不振的状态。

吴巍与李东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点了下头，退后一步。

李东上前，指手画脚：“所有人，全体都有，都站好了，”他迅速进入了角色，“站好了，站好了。”

不过这货的下一句话却让负责翻译的哈尔西彻底蒙圈。

“我给你们上一堂政治课啊……”

李东等了片刻，换来的却是一片冷场。他回头向哈尔西看过去，看到的却是哈尔西那张口结舌的表情。

好在吴巍及时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政治’这个词哈尔西哪翻译得出来？当你是李向阳在教训汉奸么？”

所谓的“我给你们上一堂政治课啊”，源自电影《平原游击队》，情节是游击队长李向阳带几个人进县城打探敌情，在小酒馆里遇到汉奸盘查身份，在将汉奸缴械后，对他们进行政治思想教育。

后面还有“现在国际形势是这样的，伟大的苏联红军正在进行大反攻，希特勒就要垮台，日本鬼子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那你们还咋呼什么？还不改邪归正啊？”等一整套台词，两个汉奸被训的连连点头哈腰，只有当应声虫的份，狼狈的就像两条哈巴狗。

李东在看这个桥段的时候，感到分外滑稽，一下就记得牢牢的，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后他还特意翻译成了法语，时不时的说出来开开玩笑。吴巍听他说得多了，都能背下来了。

这货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训人的机会，就顺嘴说出来准备过过瘾。殊不知刚一开口，“政治”这个词，就让他的二把刀翻译卡住了。

想想也是，哈尔西年纪轻轻，在埃及土生土长，不过是东跑西颠做做生意而已，法语的日常生活用语虽然还过得去，但哪会翻译这种专有名词。

这可不是那些所谓的“神剧”，学了几天外语的双方谍报特工就能在敌方阵营里舌颤莲花、毫无障碍的讲别国语言，殊不知只要不是十岁以下在对方国土里长大的，无论外语学的多么好，讲的多么流利，总会在句中句尾带出来一点外国味，一听就是外国人。

而这一点点的外国味，对一个特工来说，恰恰就是致命的破绽。

就拿日语为例，中国人、韩国人、印度人、西方人讲的都是各有特色，哪怕是中国人，东北人和上海人讲的日语都有明显区别。

电视剧《雪豹》中的周卫国，能从鬼子别动队的一句话中听出日本味儿，那才是来源于生活，说明导演编剧是确实用了心的。

不要说外语，拿方言来举例，地道的老荆州人一下就可以区别出来武汉话、沙市话和荆州城里的发音区别，甚至还能准确分辨出公安、松滋、川店等地的，荆州市下面县区的方言区别，而这在外地人来听，都是一样的。

李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脸皮超厚，马上清清嗓子，言归正传：“众位，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现在，你们所有人，连同那两条船，都属于我们两兄弟。”

他不再是那阳光的笑容，而是一脸冷酷。

“我不想多废话，我们两兄弟的规矩很简单，”他的目光在衣衫褴褛的划桨手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那些水手和马穆鲁克奴仆，最后停留在了两个马穆鲁克身上。

“两条路给你们选择……”

“第一，”李东伸出一根手指，“缴纳足够的赎金，就可以马上获得自由。”说完，他略作停留，把时间留给翻译。

哈尔西本来就翻译的比较吃力，加上长时间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后，这时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用母语，也就是阿拉伯语进行翻译，至于那些希腊人懂不懂，则是“铁路警察，不管那段了。”

不过这次，还没等哈尔西张嘴，一个黑胖的马穆鲁克就已经两眼发光。

等开罗小伙子翻译的话音落地，黑胖子旁边那个马穆鲁克也眼冒贼光。

李东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说：“关于赎金需要多少，你们可以问他。”他指了一下身后的达斯坦。

随着哈尔西翻译完，几乎所有听懂阿拉伯语的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达斯坦。东正教徒中倒是有一大半不明所以，这时正围着几个懂阿拉伯语的人听他们小声解说。

达斯坦面不改色，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

黑胖子这次依然没等哈尔西翻译，最先把目光投向了达斯坦。

吴巍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在他脸上扫过。

“达斯坦，说说你的赎金是多少。”李东头也不回的说。

“一千个上等金币，外加十颗宝石。”达斯坦干巴巴的回答。

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

两个马穆鲁克则面面相觑。

毫不奇怪，这个数额对于家底丰厚的马穆鲁克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就更不用说那些划桨手和水手等人了。

黑胖子马穆鲁克的目光在达斯坦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目露凶光的直瞪着李东。

吴巍嘴角上扬，眼中寒光闪过。

“但是，如果，你不能缴纳赎金，那么，就要为我们两兄弟工作十年。十年后，一样可以获得自由，”李东浑厚响亮的声音压住了骚动的人群，“老子丑话说在前面，在我们兄弟这里，要么服从，要么交钱给你自由。”

“如果这两个选择你都做不到，或者是不愿意选，当然，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来回踱了几步，就那么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钟。

“就是，”李东停步抬头，凌厉不可一世的霸气涌出，“从我们兄弟的尸体上踏过去。”

寂静，绝对的寂静，除了风声、水声，整个码头再无其他声音。

站在二十米外那两个法国军官对视了一眼，一个耸了耸肩，另一个则做了一个鬼脸。

“我知道你们当中一定有人很不服气，”李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又瞟向两个马穆鲁克，最后停留黑胖子身上，“胖子，给你一次机会，出列吧！对，就是你，别装蒜，我知道你懂法语。”

吴巍双手背后，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

哈尔西愕然闭嘴，呆看着那个黑胖子。

一时间黑胖子的表情丰富到了极点。

犹豫、恐惧、不甘心、跃跃欲试等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脸部肌肉不停的抽搐。但他始终迟疑着，不肯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