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鬼魅 第四章 小城故事（三）

听到伙计喊话的云想伊假装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的一路来到了城中心广场西边上的一家糕点铺子，花了一两银子买上五斤桂花糕，分两包装，一包二斤，一包三斤。然后又到广场东面的王记酒铺，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五斤本地特产巫山酿，分二罐装，一罐二斤，一罐三斤。把三斤的桂花糕和三斤的巫山酿小心翼翼地放入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捆好系在腰上，然后把剩下的桂花糕和巫山酿提在右手上，打定主意准备回营。

云想伊在来广场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今天新买的这把刀的名字，名曰断刀，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看起来像断刀，就取了断刀这个名字，也决定了，从今天起断刀就是自己随身兵器，取代军营配发的制式马刀。

另外，也想好了断刀的刀鞘由自己来做，反正军营有的是木头和毛皮。如果军营没有上好的皮子，那自己就去巫山打，打只狐狸或者雪貂最好了，实在打不到，梅花鹿也行，一定要做一个最漂亮的刀鞘来配这把断刀。

路过广场中心，一想到前段时间雷叔叔给自己讲的那些秘密以后，对上柱国大将军已是满满的敬佩之情，云想伊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好的端详着上柱国大将军诸葛春的铜像，小时候进城只顾吃，稍大一点进城也只是匆匆扫上几眼，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进城数十次，上柱国大将军诸葛春究竟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大将军庙几进几出更不清楚。

只见铜像立在青石砌筑而成的两丈长，一丈宽，三尺高的台阶上，整个铜像高三丈，全部由铜分块浇筑铰接粘连而成，已风吹雨淋数载而无任何掉色破损锈蚀。

云想伊驻足而观，只见黄铜色的大将军诸葛春苍髯如戟，金刚怒目，满脸坚毅，头戴宝盔，战甲护体，身披战袍坐在照夜玉狮子上，右手持枪，枪指前方，左手提缰，狮子立踭，势要冲杀，威猛不凡。就这气度，这风采，这威严，不愧是能力挽狂澜的上柱国大将军，云想伊在军中还没见过有哪个赶得上他的，包括远远看到过几次的巫山左大营大将军黄埔千愁。

云想伊怀着满心的敬意和钦佩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距铜像三丈远的正前方笔直地站着标准的行了一个新月帝国右拳压心军礼并三鞠躬，表达了对上柱国大将军深深的敬意和缅怀。

礼毕，云想伊拿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看广场北面的大将军庙又看了看日头，估计应该是申时过半，离日落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算了算回去要半个时辰，还剩一个时辰可以游玩，便疾步向大将军庙而来。

两尊貔貅蹲在大将军庙门前，威武霸气，沿中间拾阶而上，到了大将军庙门口，往里看去，人很少，只有三五个善男信女在烧香跪拜，天井中怀抱大小的香炉中正插着三三两两燃烧着的香，从香炉中香灰堆起来的程度可看出，大将军庙人气旺盛，香火鼎盛。

云想伊二话不说，快步走到门房边上的供桌上拿起三炷香点燃，秉香行礼后就插入香炉，然后跨过天井进入大殿，在上柱国大将军的鎏金塑像前的蒲团上跪下，虔诚的磕上三个头后起身退出大殿，来到殿外才细细打量起大将军庙内的一切。

庙不大，正中间一间大殿供奉着上柱国大将军，大殿两侧各一间偏房，偏房无门，房内放着很多石碑，也不知道何用，大殿正对面跨过天井就是门房，门房边上的供桌上放着香和蜡烛，门房两边各有一个带门的房间与偏房相连。

云想伊走进一间偏房，看着石碑上的文字才知道，原来这些石碑全是刻的上柱国大将军诸葛春的生平事迹。

云想伊细细地看着其中一个石碑上的文字：永辉九年，春十九，累功校尉，率马步兵一营，于巫山东大破北地轻骑，斩杀九百……。永辉九年好像是先皇的先皇的先皇的年号吧，云想伊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

云想伊走到另一个石碑前也细细的看着：昌顺五年，春三十，累功右将军，夜袭野狼谷而定乾坤，生擒南坨国主……

昌顺十年，春三十五，累功后将军，日破五绝关，阵斩守将……

昌顺十一年，春三十六，累功前将军……

昌顺二十年，春四十五，累功卫将军……

神武二年，春六十，累功车骑将军……

神武十年，春六十八，累功骠骑将军……

神武十二年，春七十，特旨加封上柱国……

云想伊一个石碑一个石碑的看过去，完全被上柱国大将军的生平事迹给震撼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世间尽然有如此惊才绝艳，战功赫赫之人。石碑上的每一个事迹都深深烙印在云想伊的脑海中。

正当云想伊沉浸在上柱国大将军的生平事迹中时，天井中突然传来疾速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快步经过天井进入了大殿。

看着这一老一小急匆匆的进入大殿，云想伊好奇的跟了过来，站在大殿门外往里看去。

只见老伯一身风尘，脚上一双沾满尘土的粗布千层底，浅蓝色的外袍下摆也被划了几条口子，头发就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成一个发髻，身形有些佝偻。旁边的十二三小姑娘穿的倒是干干净净，腰身纤细，一身翠绿长裙很合身，梳着一个垂鬓分肖髻，脚上踩着一双鹿皮小鞋，鞋面粘了少许灰尘。

突然老伯扑通一声跪倒在上柱国大将军诸葛春的鎏金塑像前痛哭道：“大将军，老奴来看您了，十年啦，整整十年啦，老奴日夜煎熬，终于能回来看您了，大将军。”

站在门外的云想伊被此情此景完全惊呆了，嘴巴张的老大。此时里面又传出了老伯的声音：

“大将军，老奴没能完成您的临终嘱托，老奴愧对大将军啊。”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大将军，老奴没能按您的嘱托照顾好三小姐。老奴对不起您，对不起三小姐啊。”站在门口的云想伊听到阵阵哽咽之声。

“大将军，老奴见到三小姐的时候，已经告诉她了，大将军早已经原谅她了，可是三小姐她还是不停地责怪自己，始终无法释怀，始终视自己为不孝女啊。”

“大将军啊，老奴对不起您啊，对不起诸葛家啊。”老伯声泪俱下。

“老奴对不起大将军，对不起三小姐。三小姐，对了，大将军，大将军，三小姐有后了。”老伯站起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来到小姑娘面前说道：“明月小姐，快过来拜见你外公。”

小姑娘听话的来到塑像前跪下脆生生的说道：“外公，明月来看您了。母亲经常给明月讲您的故事，明月从小就知道明月有一个英雄般的外公，母亲日夜思念您，明月好多次看到母亲半夜醒来偷偷的哭泣，明月也跟着哭，明月也思念您，母亲常常责怪自己不该任性，不该不听外公您的话，更不该弃外公而去，母亲很是自责。外公，就让明月代母为外公守孝三年。”说完发出阵阵呜咽声。

“大将军，您看，三小姐把明月小姐教育得多好，多明事，多孝顺，要是你和夫人还在的话，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有多开心。大将军，您快看，明月小姐是不是和三小姐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老伯泪流满面地说道。

站在门外的云想伊此时也是满眼通红，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上柱国大将军诸葛春的后人，听那老伯的意思，好像还是唯一的后人。

云想伊思绪转念，又想到小姑娘至少还知道自己的外公是谁，知道父母是谁，至少还可以到大将军庙来祭奠自己的外公，至少还有一忠仆陪伴。而我了，我的外公又是谁了，我的父母又是谁了，他们又在哪了，雷叔叔从小陪伴我长大，亦父亦师，我虽没有思念之苦，却也有血脉之情，我这血脉之情何时才能解开了，唉。云想伊一声轻叹。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想伊丝毫没有发现老伯和小姑娘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听到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这位小哥儿，老叟有礼了，想必刚才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吧。”老伯轻轻抱拳道，脸上已不见泪痕，目光却紧紧盯着云想伊。

“老伯，您折煞晚辈了，晚辈巫山左大营斥候小队小将云想伊，晚辈并非有意冒犯。”云想伊不敢托大，赶紧给老伯抱拳行了一礼，又给小姑娘行了一礼。

似乎听到云想伊是巫山左大营军士，老伯目光柔和了不少，瞧了一眼云想伊手上拿着的东西和鼓鼓的布袋，便问道：“不知道小将军到这大将军庙来是游玩了，还是会客等人？”

“老伯，晚辈是专程到大将军庙来祭奠大将军的，并无它事。”云想伊满脸真诚地说道。似乎也看出了老伯的疑惑，提了提右手，接着又说道：“此乃桂花糕和巫山酿，布袋里面的也是，是给军中晚辈的两位长辈带的。这个是晚辈今天在碧血云阁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一把断刀。”说完又轻举了一下左手。

老伯对云想伊的实诚非常满意，遂又问道：“你经常来这里祭奠大将军吗？”

云想伊刹那间满脸通红，迅速地低下头去，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看见云想伊这模样，不禁掩面轻轻一笑。

“老伯，那个，这个，晚辈那时候年少无知，每次和军中长辈入城的时候只顾着玩乐，所以，所以，不曾来祭奠过，今天也是第一次。”云想伊低着头，越说越小声。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是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搞得云想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谁知这小姑娘突然又开口说道：“福爷爷，这小哥儿，太有趣了，第一次就第一次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非得怪自己年少无知。真是笑死我了。”此时云想伊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糗大过。

云想伊不知道的是，他因惯性思维，认为自己入军十几年，而且距离这么近，今天才是头一次来祭奠大将军，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才说自己年少无知。但这一老一小并不知道他已入军十几年，只是根据他的外貌年龄判断，入军最多一两年而已，第一次来祭奠大将军也属正常，所以才有小姑娘说出的那番话。有时候不得不说：“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也许是老伯也不忍再看云想伊这副模样，于是开口说道：“也不枉大将军一世英名，有这么多父老乡亲来祭奠，小兄弟也是不辞军中辛苦也专程来祭奠大将军，大将军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的。”

“晚辈仰慕，敬佩大将军，视大将军为一生榜样，回去后必定每日三省吾身，恪尽职守，克律守己。”云想伊坚定地说道。

“好好好，不愧为军中好男儿，牢记你今天在大将军面前说过的话。”老伯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以后我就叫你云哥哥了，可不可以，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小姑娘抬着头看着云想伊说道。此时云想伊才看清这张脸，这张脸有点圆圆的，干干净净，没一点瑕疵，一对眉毛细细的，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挺直的鼻梁下一张小嘴，纵观整个五官搭配的很是巧妙完美，看了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用云想伊的话说就是，好看，真好看，真太好看了。

云想伊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不免有些看呆了，看的小姑娘也是俏脸微红。小姑娘也没生气，而是扭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然后又悄悄地对云想伊说道：“我叫诸葛明月。”说完就一阵小跑出去了。

“诸葛明月，这名字真好听，人美名字也美。诸葛明月，诸葛春风，外公，这是什么情况？”云想伊瞬间疑惑起来，抬头看去，那还有诸葛明月的影子。

云想伊也没多想，收拾了下心情，也快步离开了大将军庙，直奔西门而来，片刻后还在门洞就听见云想伊喊起来：“李叔叔，李叔叔，我出城啦！看，我给您带了点什么好东西来。”只见云想伊右手提着之前买的桂花糕和巫山酿来到城门口的凉棚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啊，没事来看看叔叔，叔叔已经很开心了，还花那钱干嘛。唉，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啊。”李伟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闲着，伸出手来接东西。

云想伊把东西递给了李伟道：“李叔叔，看您说的，这是小侄的一点点心意，东西也不多，二斤巫山酿，二斤桂花糕，您就收下吧。”

“李叔叔，这酒可是用来泡灵芝的，可别喝完了，至少要泡上七天才可以喝，不要忘记了。”云想伊满脸笑容地说道。

“记住了，记住了，臭小子，还要你来交代我做事了，快回去吧，日头也不高了，路上可别耽搁了。”李伟满脸笑容地说道。

“好的，那我回去了，李叔叔保重，各位叔叔哥哥保重。”云想伊抱拳行礼后踏上了回军营的路。

看着云想伊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酒和桂花糕，李伟对着其他值守说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要不是我那可怜的娘俩在十年前。闺女现在也和他一般大小了，我一定把闺女许配给他。”话毕眼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