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命理师 第四十三章 逆命

七月十五日，申沭，暴雨如注。

申沭的某处毫无人烟的山林，一宫殿宇嵌在深处。

不同于富丽的皇宫，殿宇整体呈黑色，包括围墙在内大都是泛黑的沥青瓦和通体为白的墙身，配色有种江南园林的感觉，可它却没有园林的叠石理水，淡雅朴素，规整的整体结构尽显其恢宏庄重。

雨很密，接连不停地冲洗着包括那座殿宇所在的山林。雨声很大，配合不时的响雷掩盖住了一切杂乱的音色，包括顺着石阶走来的少年的脚步声。

来时计划周密，目的明确，而真正临近有着如同古代朝廷般的议事场所时，却有了迟疑。

或者说，胆怯。

谢凡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极大规模的不法组织，也是一群在谋略、阅历和信息掌握情况都远超自己的逆命元老级人物。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局也只是逆命同意不干涉谢凡生活，而最坏的情况……

说起自己能进行谈判的筹码，除了现掌握的情报外，也只有自己个人的实力了。

“此行艰难啊。”谢凡轻叹一声，抬起头来，在他面前的，正是逆命议会场所。

“走吧。”谢凡向下拉了拉斗笠，带着蛮蛮继续前进。

殿宇大厅。

身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不急不缓地念着自己手中的稿子，在他身边的，是一众年龄远高于他的老人。他左侧的瘦削老人将手放在桌子上，在向左的老人则是倚着椅子抱胸而坐，他们大多表情严肃，散发着丝丝威压。

“……双头鸟曾在宗林附近村庄劫掳村民但无一人死亡。在涛杓市居民区主动灭火，我们也推测‘有真正的能力拥有者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而那只双头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的可能，如‘烂柯’、‘那个组织’尚未公开情报的人物等，在此基础上，我们会对探查组的报告中，在‘宗林事件’前后出入宗林的人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打扰了。”

谢凡跨过门槛走入正堂，无视周边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抬头看向那正对着正门、在那数层地台之上、王座之上的人。

他是逆命的王。

仅仅是坐在那里，散发出的摄人气势几乎让谢凡不假思索地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同时，在谢凡心中此行的危险程度也直线上升。

“涛杓谢凡，我身边的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蛮蛮。”谢凡的介绍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

谢凡依旧站在那里，手上握着自己的斗笠。

“来这里干什么？”王座右边的男子发话。

终于有人接话，谢凡有些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有沟通意味着对方还算谨慎，并不打算直接动手。

事情还有转机。

谢凡微微行礼致意：“虽然这可能不是你们本意，我还是应该感谢你们，多亏你们出手压下宗林一事带来的影响，我们的平静生活才得以短暂维持。”

谢凡眼里闪烁着不知为何意的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抬头才能看到的王座。

宗林一事为何被压谢凡并不知情，但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对蛮蛮感兴趣、权力很大、并且始终有联系的人或组织。

得出压下宗林一事是逆命的结论，也不算难事。

当然，得出这个结论仅仅是依靠现有信息的合理猜想，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远比谢凡想的要复杂的话，谢凡并不会感到意外，因为这种错误提出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而如果猜想成功，就会让他们产生一种“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信息”之类的错觉，至少这样，他们会选择继续交谈，乐观地想，最差的情况也让自己的性命有了一时的保障。

接下来你会怎么回应我呢，王？

“多少年了，你们的平静生活似乎也算不上短暂吧。”王座左侧的老人开口了，与右侧的男人不同，他距离王座的位置更远一些。

多少年？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

一个月之前，自己还只是个普通人，逆命应该也不可能去监视一个普通高中生。

他们调查我了？

不可能，我要求林姨删除我信息时，烂尾楼尚在封锁，拾按和黄锐已死的事还没有传开，即使是现在，他们也没有掌握我杀掉拾按的情报，不然当我自报家门时他们应该就已经动手了。

他们是故意给我机会来戏耍我？余光瞥向四周，这凝重的气氛似乎并不像是装的。

算了，眼下只能自动忽略这个可能。

那他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的“你们”和我所想的一样吗？

“这里还轮不到异域的客卿说话。”地台之下，有人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传到了谢凡的耳中。

谢凡随之看向王座左侧，瞳孔瞬间收缩，数周前的记忆重合。

坐于王座左侧的老人白发苍苍，体态较瘦，脸上不见有多少皱纹。

正是谢凡在清逸公园遇到的、给谢凡《强星》一书的老人！

让自己逐步变强、开启这不寻常之旅、并心生几分尊敬的人，竟然是敌人的部下？！

荒谬，仔细想想，却也有合理之处。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异样，蛮蛮微拍着翅膀提醒谢凡。

“说话，来自涛杓的谢凡。”“王”开口了，听不出有什么情感，却让地台下的私语声瞬间消失，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死寂。

谢凡感到不适，暗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恢复了正常。

“好吧，这里似乎并不适合闲聊，我还是尽快进入主题比较好。”谢凡将斗笠盖于胸前，带着几分不变的礼貌。

“贵组织的拾按和黄家，因某些原因，已被我们抹除。”

“我来此，以表歉……”

“砰！”没等谢凡说完，正堂右侧的中年大汉拍桌而起，“你这骗子说的什么鬼话，我看拾佬没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兄弟们，拿下他！”

话音未落，数名男子直接越身至谢凡身前，谢凡并不意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谢凡没有闪避，左手向来者方向一挥：“凝！”

数团水球汇聚，几乎是瞬间达到了篮球大小。

周围的人脸色明显变化，更有甚者直接站了起来。

谢凡将水球猛地一送，那透明的液体无一例外地打到了在其身前的众人的脸上。

威力很小，远远达不到谢凡与蛮蛮交手时的规格。

而水团与脸接触的瞬间并没有散开，而是直接包裹住了脸，无防备的一众瞬间乱了脚步，拼命地攻击着自己的脸，水团散了又聚，伤害还是由他们自身承受。随着满脸的伤，他们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最终狼狈地倒在了水泊中。

从发难到倒地，过程不过几分钟，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也不过分。

尽管只是一挥手，还是牵动了身体上的伤，谢凡的脸色因疼痛苍白几分，又不动声色地恢复过来。

“我无意交恶，倘若黄氏只是有过于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能贵组织因拾按久居于黄家，便放松了对他们的监督。”

“以至于他们的贪心，以你们为靠山，已经膨胀到不能放任不管的地步。”

谢凡简短地说明着“缘由”。

“证据呢？”又有声音传来。

“就在你们开会的期间，证据就已经传入社会了。”

“今天上午九时左右，涛杓的黄氏企业因涉嫌d类药品走私被逮捕，其名下家业也被查封，目前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这甚至只发生在几十分钟前。”

谢凡耳边响起几声碎语。

谢凡呈大方的抱拳礼，高声压过众人的杂语：“久闻贵组织虽未被公家认可，可一直都以商业作为经济来源，不屑于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语气忽而上扬几分：“黄家近些年来之事罄竹难书，所做规模之大，程度之深，以至于即使黄家这样的家业也不可能承受住其对应的惩罚。相信若是诸位深入了解，必定会和我做出相同的决定。”

“可说到底，还是我们让贵组织的利益有所损失。”

“我此行前来致歉，若只是嘴上说说，也未免太没有诚意。”

“听闻贵组织对我们很感兴趣，可贵组织也并非什么科研处，相信看上的是这异于常人的能力。”

说着轻轻摊开手，透明的水球渐渐汇聚：“我愿全力配合贵组织进行调查，如若有所收获，就当我们对贵组织的弥补了，如何？”

事先展露实力让自己有和他们谈判的资本，再以逆命目标为交易，去换一个瞒着逆命有着累累罪行的企业与一名地位较高的逆命的人，这就是谢凡的计划。

而谢凡与蛮蛮演的一出双簧，是为了增加谢凡的资本，也是为了尽他所能地保护蛮蛮。

这就是我最大限度能做的了。谢凡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外面的雨声又大了几分。

“你和你带来的生物，都要交给逆命进行研究。”王座右侧的男子淡漠地盯着谢凡。

男子依旧是盯着谢凡：“在回答是否接受你的提议之前，你要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你……知道‘烂柯’吗？”

……

“……双头鸟曾在宗林附近村庄劫掳村民但无一人死亡。在涛杓市居民区主动灭火，我们也推测‘有真正的能力拥有者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而那只双头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的可能，如‘烂柯’、‘那个组织’尚未公开情报的人物等，在此基础上，我们会对探查组的报告中，在‘宗林事件’前后出入宗林的人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多少年了，‘你们’的平静生活似乎也算不上短暂吧。”

谢凡早该想到的：一切推论都不成立，那此番言语目的也应是另有所图。

“我明明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换到的却只是一个回答吗？”谢凡很是惋惜地说着。

“拾按混迹江湖数十载，桃李遍及天下，师友更是数不胜数，若他真的死在你们手上……”

男子顿了顿：“没有逆命承认，你走出这扇门都是天方夜谭。”

“我们散漫成习，是走是留向来只问自己。”

“那么你将作为逆命的敌人被清除。”

“你真的敢杀我吗？”

谢凡微微抬手，食指向上，礼貌中带着几分疯狂：“这气象乃我一人所为，与之对应的，我死了，雨就会停。”

“呵呵……那时，会是更猛烈的暴风雨哦。”

似乎觉得有些失礼，谢凡戴上斗笠掩盖住自己的眼神：“各位还是趁早做决定的好。”

“等雨下得大了，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几声响雷伴随着狂风，雨点更猛烈、更密集地砸向地面，天地间渐渐地只剩下雨声。

“哈”

王座上的人轻笑一声，随即单手撑桌跳过自己的桌子，一步步地走下地台。

他的脚步不重，甚至很随意，却在容纳着数百人的殿堂里起了回声。

他走下地台，与谢凡站在同一高度，才让一直神经紧绷的谢凡有余力去观察这位逆命的“王”

他甚至比自己还要矮？

看到那白皙的皮肤和甚至有些秀气的脸，谢凡才敢确认自己和他属于同龄人。

甚至要比他大上一两岁。

他的头发不同于黄，是很特殊的赤金色。

只是这让谢凡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些不良。

视线与那双血红色的双瞳对视，谢凡瞬间收起了自己的联想。

少年在谢凡面前停下，嘴角挂着一丝不知为何意的笑：“两种选择，加入逆命，或死在这。”

谈崩了？

谢凡后退半步，调整呼吸，下意识运转强星诀。

血红双眸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刺骨寒意直击大脑，压制了谢凡那反击的念头，运转的呼吸也被迫停滞。

谢凡顾不得调整呼吸，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枯死的树一般难以挪动。

少年眼神忽而恢复正常：“如果你加入逆命，那么你杀害拾按一事也可以被正名为清理门户，如果你想，我们也不会去追查你的身份，违反者将被逆命处置。”

“真是……难以拒绝的提议呢……”谢凡苦笑着。

“我加入逆命。”

“爽快！不问问要做什么吗？”

“我没有选择。”

“好。”少年转身挥了挥手，登上地台，“走吧。”

“……感谢你的信任。”

“对了，从今天起，谢凡就是‘爪组’的一员了，之后会给你介绍你的同事，祝你们相处愉快。”

谢凡也不愿逗留，叫上蛮蛮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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