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国度 第一章 “上学”

虽已是清晨，天却是灰蒙蒙的，像是有人将一块半透明的灰色抹布罩在天空一般。稍微有些破败的城市，到处弥漫着一股压抑。

夹杂着阴潮气息的房间里，林萧然身体猛地一抖，倏然睁开了双眼。他怔怔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胸口此时也是剧烈地一起一伏。

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的前半部分，林萧然仿佛站在天上，俯视着地上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色，灰色跟白色的圆点，这些圆点挤在一起不停地缓缓蠕动。

梦的后半部分，远处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烟雾缭绕的神秘岛屿的轮廓。他依稀感觉到，在那岛屿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一般。但每当他抬起脚准备向前挪步时，便会瞬间一脚踩空，然后从梦中惊醒。

门外，从客厅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打断了林萧然的思绪。他缓缓坐起身子，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穿好衣服，下了床。

来到房门前，他缓缓握住了门把手，静静地站着。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虽已是清晨，客厅仍稍显昏暗。

“爸，妈，早啊！”林萧然向客厅中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脸上的微笑似乎却有些不太自然。

“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啊！赶紧洗漱，完事儿过来吃饭。我跟你爸已经吃过了。鸡蛋已经给你剥好了，你先吃片儿面包垫垫肚子，然后再吃鸡蛋。空着肚子直接吃鸡蛋不好消化。”

“哎，好。”林萧然应了一声，来到饭桌前。他双手轻轻抓住椅背跟椅面边缘，小心地抬起凳子，朝饭桌外移动可供他坐下的距离，然后轻轻地放下，坐了上去。

“对了，爸，咱今天晚上是吃螃蟹吗？”林萧然笑着对在客厅里走动的父亲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你妈跟你说的吧！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你杜伯伯现在不是在倒腾海鲜嘛！我寻思现在这螃蟹价格也不算太贵，而且你又最喜欢吃，所以就在那杜伯伯那儿多买了一些，这回肯定能让你吃个够！”

“哎，谢谢爸。”林萧然看了一眼水槽，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爸，妈，那我上学去了啊！”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知道了。”林萧然在家门口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头朝昏暗的屋内深深地看了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

“吧嗒...吧嗒...”林萧然轻轻地踩着楼梯，虽然他已尽量将脚步放轻，但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依旧格外刺耳。随着脚步声的响起，原本针落可闻的楼道似乎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到了楼下，林萧然仰望着这栋自己已经住了17年的居民楼，随后望了一眼自己家所在的20楼，便转过头朝公交站点走去。

从他家到学校并不算远，走路的话，总共大概需要20分钟，公交的话...

“今天公交车好慢啊...”萧然望着公交车该来的方向喃喃道，“算了，还是走到学校吧...”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公交车的迟到。

来到校门口，同学和老师们早就在了校园之中了。林萧然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用右手拨开还残存着淡淡血迹的袖口，瞄了一眼早已破损到已不再跑动的手表，“还好，没有迟到...”

“早...早...”萧然热情地向老师和同学们打着招呼，而后者，也都是在感受到他的声音之后热情地给予其回应。

些许凌乱的教室，此时只有三两个人。“什么嘛...原来我来的还是比较早的。”林萧然静静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为了不吵到其它同学，他特意双手抬起凳子，像不久前在家里那样，随后坐下，静静地注视着黑板...

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的已经变黑的血迹，像是在诉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已经破损到只剩下零星几块残破玻璃，任由风浪穿梭其中的窗户，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冲撞到变形一般，早已失去了阻隔作用的教室门，遍布着血手印，像是在上面作过红色泼墨画般斑驳的墙壁，无一不在刺激着林萧然的神经。

不久之前那充斥着惨叫声，哀嚎声，求救声，咆哮声，撕扯声的一幕幕，仿佛鲜红的烙铁一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之中，再也无法忘记...

...

不知不觉便到了放学的时间。

“对了，今天晚上吃螃蟹。久违地给老爸买几罐啤酒吧！虽然平时老妈管得严，而且螃蟹加啤酒应该也算是通风套餐了，但是偶尔来这么一次应该没关系。”萧然自言自语道。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便利店的开门铃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原本寂静的街道，因为这带着些许诡异的铃声开始变得嘈杂起来。萧然从远处便注意到了，便利店门口那摇摇晃晃的人影，他皱了皱眉头，便朝着便利店的方向快步走去。

来到便利店门口，林萧然从后面扯着那摇晃人影的衣领，稍一用力，后者便因重心不稳，向后倾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萧然便不再理会，径直朝便利店里面走去。

“三罐啤酒，一共是十八块钱，给您二十块钱，不用找了。”萧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摸出两张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便快步走出了便利店。

家门口，萧然又是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半晌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轻轻地转动钥匙，打开了这扇从他早上出去就再没打开过的家门。

夕阳的余晖似是不想再将光亮浪费在这座城市一般，早早地就退了场。

昏暗的房间之中，伴随着像是有人嗓子里有东西咳不出的声音，两个人影在黑暗中左摇右摆地在屋里来回走动，说是走动，其实更像是声音的主人的脚不离地地在地上拖动。

水槽里，满满一袋子的螃蟹早已没了刚到这里时的生机，此时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很明显，这些螃蟹已经腐烂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爸，妈，你们怎么又不开灯啊...”萧然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的话语之中似是带着一点责备和...希冀，他轻轻打开门口处的电灯开关，但屋内却并没有因此变亮，昏暗依旧。

萧然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望着屋里那两个摇晃着低声嘶吼着的漆黑人影，他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终于，他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眶中滑出，“啪嗒...啪嗒...”滴到了地板上。

“爸，妈，我回来了...”说完，林萧然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瞬间瘫坐到地板上，失声痛哭起来。而黑暗中那两个漆黑的人影，在听到哭声之后。先是一顿，随后便咆哮着朝他的方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