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书 第七章 陌生的再会

意识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凌烨才再度恢复了意识。

周围还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一如之前那场诡异的梦，但不同的是，此刻的周遭的环境并没有给他带来死亡的窒息感，有的仅仅只是一片虚无，一切概念在此处消融。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又像是置身于时间与空间尽头的交汇处。

这里就是地狱吗？

凌烨对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产生了质疑，可他的思维早已被凝滞，只能感受到，这里并非人们口中的地狱。

一切的思考都变得毫无意义，唯有被动地品味着这沁入骨髓的孤独。

话虽如此，凌烨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名为“凌烨”的存在正在消亡，到了那时，他可能就真正的步入死亡了吧，不过他本来不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么？

倘若其他人也在经历凌烨此刻的处境，那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孤独中消亡，定会陷入疯狂，但凌烨不会，毕竟他可是遭受过比这还要痛苦的折磨。

相反，他此刻甚至感到十分舒适，就像卸下了一身的重担那般轻松。

渐渐的，睡意涌了上来，他感受到了，这时真正的死亡在临近。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浮现。

他没有父母，自有记忆以来，便已经生活在一间儿童福利院里了。

索性这个国家的各种福利制度十分完善，每年分拨给这座福利院的补贴并不少，加上也有一些出自这家福利院的孩子在外面成就了一番事业，反过来给予资助等等。

这一系列的因素，使得福利院并不缺少资金，能够养活里面的孩子们，甚至还能供给每个适龄儿童上学，当然这并不包括大学。

而福利院里的人们也都十分的友善，凌烨就是在这样一个和谐安稳的环境下成长着。

在上了高中，年龄稍大一点后，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凌烨去找临时工的工作，最后就是在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人所开的酒店里做帮工了。

能够收留他就已经很好了，凌烨并不奢求有多好的待遇，不过随着工作时间的增加，外加平素的吃苦耐劳，工作能力自然也有了增长，薪资也涨了许多。与开始时相比，啥的会干一些，尤其是厨艺在大厨的好心栽培下，已经能做一些较为简单的菜品了。

就这样勤工俭学度过了高中时期，考上可本地一个尚可的大学，有了高中时期打工攒下的钱，大学的学费也不用愁。

随后便是与泠月的相遇及相恋。

与泠月相处的幸福时光回闪而过，直到到昨天晚上同其分手。

短短二十年的经历虽称不上波澜壮阔，却也算得上是幸福。

忽然，黑暗中多了什么东西，在单调而空洞的黑暗里有了异物自然会很显眼。

凌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变化，那像是一道人影，它自远方缓缓走来，但无论过了多久，二者的距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道身影好似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在有任何动作。

周围又再度恢复寂静。

“你是谁？”

“我？我是你内心中另一个自己。”话语的意义直接响应在凌烨的脑海里。

不知为何，他对此毫不怀疑，刚刚的发问也仅仅是好奇心驱使，其实他在发问前内心早有答案。

“到履行约定的时候了呢。”莫名的话语脱口而出，约定，什么约定？对此他毫无印象，但却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随后，“自己”就与那道黑影进行着莫名其妙的交流，他却如同第三者在一旁观看。

“那么，该放手了吧。”那黑影忽的闪现到凌烨眼前，并发出最后的申告。

“嗯——”

伴随着回答，黑影的嘴角微微裂开。

就在凌烨几乎完全答应时，他停了下来。

脑海中的记忆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死前的最后一瞬，自己朝小女孩伸出了手让她逃走，小女孩也望向自己，她胸口的那个吊坠是那么的熟悉。

原本现实中，凌烨抬起的手很快就因失去了生命力而从空中垂落，但此刻他的记忆却好似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这，不是我送给泠月的项链吗？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虚幻的记忆如从镜子走出般变得真实。

记忆里他那逐渐冰冷的手从半空坠落，但却并没有砸在地上，而是被一只纤细的手接住。

记忆中断，无边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亮，那是从凌烨身体中飘散而出的光芒。光芒在其背后凝聚成一道女性身影，随后将凌烨拥入怀中。

温暖沁入凌烨的内心，驱散了内心的黑暗与孤独。

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暖。

“是阿月吗？”凌烨不敢相信，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答案。

“是我哦，小夜，哦不，此刻应该叫你阿烨。”她将头抵在凌烨的肩膀上，轻声回应。

“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许下的誓约。”

什么誓约？凌烨毫无头绪，要说感情方面的约定他倒是能想起来，但此刻说的无疑不会是情情爱爱方面的事情。

“你可真是狡猾呢，将我们的回忆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我记得那么清楚。”话语间充满了悲怆，深深的触动了凌烨的内心。

远处的黑影坐不住，眼看就要成功了，谁曾想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这臭婆娘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都死多久了还蹦出来干嘛？为什么就非得跟我过不去呢！”

纵使黑影万般着急，却也碍于未知的约束而无法对凌烨进行实质性的干预。

那光影却并没有理睬，微微开口。

似是在回应这光影的举动，悠远的歌声自黑暗深处传来，如春风拂过，席卷着光影身上的光芒，在凌烨面前化作了一扇光之门扉。

“英雄赞歌?!这道门是？”黑影更加的大惊失色“禁书库之门!臭娘们，你疯了吗！一个亡魂竟然敢染指星神的道藏？！”

“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亡魂罢了，死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光影不可置否。

凌烨顺从着本能，随着歌声而前进，一步步的靠近着那道突然间出现的门扉。

“凌烨，你赶紧停下，这东西不是你能够接触的！”黑影急得跳脚“你难道要违背誓约吗？”

但瞧见凌烨毫无反应，黑影立马明白了其中缘由“臭婆娘，怎么又是你在这从中作梗啊，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啊！！”

眼见最后的希望没了，黑影变得歇斯底里，用极尽丑陋的话语来辱骂着，着急得跳脚，却只能眼看着事态继续发展。

来到大门面前，凌烨将手轻轻放上，并无使力门就悄然开启，门内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有任何事物。

回头望去，原本光影停留之地，光芒已然消散，唯剩星星点点的残光，自那残光之中，隐约能看见一道极为虚幻的身影。

凌烨的目光定位在其脸庞之上，虽然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但这副面孔却莫名地与记忆中的人儿相重叠。

随着最后一缕光芒消失，那具虚影的面庞却是急速的衰老着，眨眼间就从妙龄少女变成了古稀老妇。

凌烨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满溢的悲怆怎么也化不开，等他回过神来时，心中的话语却已经脱口而出。

“阿月，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唔...”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再看到了那挂在脸上一如既往的神情，老妇的眼角渗出泪水“好你个小夜子，还说不记得我了......”

她伸出右手，想要在这生命中的最后时刻，真正的触摸到那尽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人。

但天不遂人愿，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刻，整个身形就崩坏了，本就虚幻至极的身影，自其指尖开始消弭于黑暗。

“果然，还是不行吗...”本来已经坦然的心情，却又升起了几分遗憾。

就在这时，光门前的身影突然挺了下来，并快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凌烨顺从心中的冲动，一把将眼前的人影拥入怀中，即便这只是一道虚幻至极的身影，此刻仍旧如同实物一般，怀中的温度清晰可见。

“啊，已经多就没有感受到这份温暖了，搞得我都快忘记。”苍老的面庞上浮现起少女般的笑容。

“那是时候说再见咯。”语气间充斥着不舍。

“嗯，再见。”凌烨轻声回答，而随着这一声回答，怀中的之物真正地消散于虚无。

这时身后的门扉也自发的动了起来，将凌烨框进了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