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意 第九章毒掌

朝朝暮暮，逝如流水，一过数月，陆豪日夜打熬气力，不仅剑法愈加精妙，内力也越来越浑厚，在死缠烂打之中，他也知道了那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初出巴蜀的陆泉连败强敌，心高气傲，长他两岁的陵晨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他怕陆泉迷失了自我，于是邀他到姑苏万花阁一决高下。陆泉欣然前往，二人战了六百八十四合，漫天桃花飞舞，陆泉稍逊一筹，认败而归。陵晨指出陆泉种种不足，两人又互道心得，自此结为好友，熟料不久后陆泉弃剑学刀，隐居山林，二人因此断了联系。

……

又逢旬假，陆豪再次纠缠住陆泉，陆筱也嚷嚷着要听绿林往事，但陆泉满口回绝。秋渝看着孩子“幽怨”的眼神，柔柔地一笑，头靠在陆泉的肩膀上。

“师兄，好久没在江湖走动了，我也很怀念那段时光，可是有点记不清了，你能带着那时的我回家吗？”

声音慵懒，摄陆泉心魂。陆泉无奈地摇了摇头，食指刮了一下秋渝的琼鼻，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站在孩子那边，恶人都是我做了。讲就讲吧，闲着也是闲着。”

兄妹俩笑逐颜开，陆豪连忙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厅堂中央，陆筱不知从哪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茶，坐等陆泉开口。

“恶赌鬼你们已经见过了，再跟你们说说另外两个兄弟——‘死酒鬼’杨祁，‘老色鬼’陈达。你说这三人怎么能亲如手足，因为他们性情真的太像：看似荒诞不经，却一直心系武林，闯荡江湖，宛若游戏人间。杨祁这外号可不是同辈簪花喝号送的，而是他的爱妻所赠。他嗜酒如命，曾在长安酒楼大醉三日，其妻大怒，在数十豪杰面前大骂他‘死酒鬼’，他便以此自居，游历天下。‘死酒鬼’的功夫高深莫测，没有人能猜得到他下一招会是什么，他的趁手兵刃更加奇特，乃是一个金葫芦。这葫芦一头大一头小，大头做锤，小头当点穴橛，变化多端，无往不胜……”

兄妹俩听得如痴如醉，这时一个家仆小跑进来，道：“老爷，圣上有旨。”

“嘿呦，每到旬假他就发圣旨，到底想干嘛。”

陆豪撅着嘴嘟囔着，陆泉喝了一口茶，笑吟吟地拍了拍陆豪的头，出府领旨。

“圣上有旨，请陆大人入宫。”

“有劳王公公。”

陆豪点了点头，一撩衣襟，径直掠过墙头，直奔禁苑。

“今日找诸位实是迫不得已。”子虚国国主封不平到背着双手，满面愁容，“近日乌有国再犯边塞，可与往次大有不同，他们似乎派出不少江湖人士，飞檐走壁，烧毁本甲粮草，刺杀将领，另外消息极为灵通，我们连吃败仗，军心涣散……”

“圣上的意思我等明白，御酒送行，我等出征。”

李云一马当先，拱手说到。

“我那点御酒都快被你们骗完了，当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君臣大笑，笑声中酒肉飘香，封不平从没把他们看成自己的臣子，他们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放弃了数年的自由，他们都是他的前辈，贵为天子，他也要讲江湖道义。

江南暑气尚在，漠北已经开始转寒，黑漆漆的孤楼显得更加凄凉。

“花五十万两打通了关节，两国大战，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足有八十万两，楼主这一招实在是高。”影依旧是一身夜行衣，漆黑如墨，“属下刚刚收到消息，陆泉已经离京，现在要杀陆豪，易如反掌。”

“你办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让慕容羽即刻出发，七日之内，我要看到陆豪的脑袋。”

影点了点头，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点同情，但他身居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残阳如血，一匹黄骠马在漫天黄沙中狂奔，一双深黑中带着点墨绿的手紧紧抓着缰绳，他只有一个任务——杀人。

……

“娘，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杨家枪我练腻了。”

“少则十日，多则数月，真不想练你就自创枪法吧。”

秋渝看着西北方向，眉宇间尽是担心和期盼。

“哦——娘，我去钓鱼了。”

陆豪打了招呼，轻轻一抖鱼杆枪，使开“陆地飞腾之术”，直奔无定河。

银光闪烁，波光粼粼，一叶扁舟在芦苇丛中穿梭。陆豪坐在船头，枪出如龙，愈发雄浑的内力在丹田里运转不息。眨眼便是一个时辰，陆豪没看见一条鱼，心中不禁起疑，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根直立的芦管在水面上飘忽不定，可怕的念头在陆豪脑海中炸开。

陆豪衣袖翻卷，枪尖一点，小舟如利箭一般驶向河岸。芦苇重重叠叠，陆豪还没划出百步，只听唿哨声起，四艘渔船从不同的方向压来，每条船上都站着六个佩刀大汉。

“真是世风日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兴风作浪！”

陆豪虽惊不乱，气沉丹田，一招“佛门狮吼”震得在场的大汉脑袋嗡嗡作响，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三十六种暗器铺天盖地。

落水声四起，水面通红一片。

陆豪不敢久留，用尽全力划着小船向岸边靠去，眼看就要靠岸，背后水声大作，船身剧烈震动，船头猛地扬起。陆豪回头看去，一个湿淋淋的人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芦管，斗笠下射出两道寒芒。。

“前辈远道而来，小子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身陷重围而色不改，‘佛门狮吼’和‘三十六计’搭配得天衣无缝，不愧是名家之后。可惜，你碰上了我，你看不到今晚的夕阳了。”

“你就那么自信你能杀的了我？”

陆豪四下张望，他要找到一些关于这个男人身份的线索，最后他看到了那双奇特的手——漆黑中夹杂着墨绿！

“知道我是谁了吧，功夫是杀人技，怎能心慈手软，像陵晨那样早晚会死。你还有什么遗言，我可以帮你带到。”

陆豪当然知道这双手意味着什么，他在练五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越是危险越要镇定。

“昔日关羽败走麦城是为何故，骄矜而已，你莫不是也要步入他的后尘？”

“水鬼”没有接话，冷笑的瞬间毒掌如风。陆豪顺着掌风转动，施开软小绵巧的功夫闪转腾挪，虽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功，但确实是无还手之力。此消彼长，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陆豪

已落下风，“水鬼”心中暗叹，纵使惜才又不得不杀死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掌势愈加凌厉，陆豪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招架越来越吃力。

“咔嚓——”

一声脆响，钢刀都砍不断的牛筋木被“水鬼”一掌拍成了两截，失去兵刃的陆豪在他眼里和死人没有区别，陆豪还能怎么招架是他最好奇的事情。

但他错了，陆豪没有想过招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黑色的手印在了肩胛上，陆豪吞下喉头的腥甜，借着这股力向前急窜。杀人心切的“水鬼”向前一扑，一枝幽蓝色的袖箭正中他的小腿，很快传来一阵酥麻。

“小子，这一箭之仇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水鬼”咬牙切齿，飞速地封住周遭穴道，倒掠而去。

陆豪摇摇晃晃，眼前的景色晃晃悠悠，叫卖声越来越杂乱。他松了一口气，哇地吐出一口血，深黑色的血。

他终于倒了下去，他好像听到很多人在喊“陆少侠”，但眼皮越来越沉重，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