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六十三章：时光如川浪淘沙

正自浮想联翩，突见面前湖畔一人，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青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清俊，潇洒闲雅。

心道：“人道姑苏麒麟堡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我若与他共结连理，当真令人艳羡。”

满面堆笑迎上前去，柔声道：“琪哥，你终于来了！”

那青衫公子正是姑苏麒麟堡的慕容琪，武林中有“当世无双，翩翩浊世佳公子”之称。

慕容琪微笑道：“凌姑娘，在下俗务缠身，姗姗来迟，请凌姑娘责罚！”伸掌握住凌仙儿小手。

凌仙儿心花怒放，将头依在他臂膀，缓步而行。

行得里许，湖畔有一凉亭。二人在亭中石凳坐定，亭中石桌上备了清茶糕点。

凌仙儿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

凌仙儿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这圆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其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意言其香。

四色点心是玫瑰绿豆糕、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凌仙儿心道：“慕容公子远行，饮食竟然这般考究！”

笑道：“琪哥，这点心精致淡雅，想必是佳人所制，却不知她人在何处？”

慕容琪淡淡一笑，手掌轻拍，只见湖面绿波上漂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

舟行近前，见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全身尽是秀气，凌仙儿心中一酸，竟是手足无措，险些掉下泪来。

慕容琪微笑道：“这是我贴身丫鬟阿青，最是忠心护主，知我常游历天下，便自厨房学了厨艺，我有她照顾，便如在家一般。”

凌仙儿闻言心中大喜，只听阿青道：“请凌姑娘、公子爷上船！”

慕容琪携着凌仙儿跃上小舟，阿青手摇双浆，小舟荡入湖中。

她一边划浆，一边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凌仙儿眼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耳听阿青低声吟唱，不觉心神俱醉，只想：“若时光只停留在这一刻，我死而无憾！”

过得良久，突地神智清明，寻思：“蔡涵之事还需禀明师尊，料理完上官师伯再与琪哥相见未迟！”

柔声道：“琪哥，我要回宫了，当真对你不住！”

慕容琪微笑道：“你侍奉师尊，不似我闲云野鹤，自不可在此逗留太久！”

凌仙儿道：“琪哥，多谢你啦！”

慕容琪道：“你我交往时日渐宽，令师对此如何看待？”

凌仙儿双颊飞红，道：“今日回宫我便禀明恩师，听从师父吩咐便是！”

慕容琪微笑道：“甚好！”吩咐阿青将小舟靠岸，携着凌仙儿纤手跃上湖畔，目送凌仙儿缓缓而去。

慕容琪在凉亭石凳上坐定，阿青重新沏了清茶。

慕容琪道：“青儿，兴州比不得江南，辛苦你啦！”

阿青道：“服侍公子爷左右，青儿每日便似神仙一般，哪会辛苦？”

正说话间，湖畔疾行过来二人，左首那人身材魁伟，相貌威武，正是麒麟堡麾下玄霜庄庄主邓伯川，右首那人身材瘦削，面目清秀，正是麒麟堡麾下金风庄庄主公冶钦。

二人到得慕容琪面前，躬身行礼。慕容琪道：“邓大哥、公冶二哥，风四哥去往雁栖岭可有讯息？”

邓伯川道：“四弟此去雁栖岭乃是隐姓埋名，与雁门四霸周旋的实是犬子邓巢、包三哥之子包忻，他二人并未用姑苏麒麟堡的名号，想要慑服雁门四霸，实是与虎谋皮！”

慕容琪道：“这中间关节我如何不知，可是风四哥在江湖成名已久，若他的行藏被雁门四霸所知，传扬出去，武林中人都道姑苏麒麟堡结交盗匪，岂不是令慕容氏蒙羞，身败名裂？”

邓伯川道：“公子所言甚是！此行风四哥不便出马，只在暗中照应，未必便能让雁门四霸投入我慕容氏麾下！”

慕容琪苦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大燕国昔年威震河朔，打下了锦绣江山，只可惜敌人凶险狠毒，颠覆我邦，致慕容氏流落中原，慕容氏后人一直以兴复大燕，夺还江山为毕生所求，只是这数百年来，并无建树，自因复国之事千难万险，谈何容易？”

公冶钦微笑道：“公子，有志者事竟成，只消我慕容氏时刻不忘兴复故国，定有一日马踏中原！”

慕容琪心中感激，微笑道：“二哥，承你吉言，此次雁栖岭一行定可马到功成！”

公冶钦沉吟道：“邓大哥之言不无道理，我慕容氏名门正派，行事不免顾虑重重，自会事倍功半……”

慕容琪道：“我慕容氏亡国遗民，得保首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历代祖宗遗训，均以兴复为嘱，慕容琪无能，江湖奔波，始终一无所成，真是愧对先人！”

公冶钦见他面露愧色，知他心中颇为失落，微笑道：“公子，我大燕国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何等英雄，其后人自是不遑多让，只是生不逢时，如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若有朝一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慕容琪浑身一震，道：“黄巢英雄无敌，纵横天下，我慕容琪何德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公冶钦道：“公子可知黄巢登基为帝，究竟天意，还是人为？”

慕容琪一怔，道：“请二哥赐教！”

公冶钦道：“昔日老爷在日，言黄巢文武兼备，原是太平教的人公护法，他纵横沙场，屡败大唐官兵，实是依仗太平教之势！”

慕容琪道：“原来如此，黄巢如此勇武，却也不免亡国丧身，可叹可悲……”

公冶钦道：“公子可知黄巢之死与我慕容氏大有干系？”

慕容琪一惊，道：“愿闻其详！”

公冶钦道：“大唐末年，慕容氏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唤作慕容让，他秉承先人遗志，以兴复大燕为毕生之愿，化名尚让，投入太平教黄巢麾下。”

慕容琪道：“慕容氏移花接木之术脱胎于太平教的接引大法，不想竟是出自黄巢之手！”

公冶钦道：“正是，黄巢文治武功，当世无双，先主慕容让不敢妄为，待黄巢兵败狼虎谷，先主骤然发难，取了黄巢性命，效仿黄巢率兵诈降唐军，伺机而动。”

慕容琪精神一振，道：“先祖慕容让虽是功败垂成，但却成为我慕容氏后世正冠之明镜！”

公冶钦微笑道：“不错，公子何须丧气，只需众人同心协力便可重振慕容氏雄风！”

邓伯川道：“二弟之言甚合我意！”

他为人粗豪爽朗，不善言辞，但对慕容氏赤胆忠心与公冶钦并无二致。

慕容琪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道：“邓大哥、公冶二哥，慕容琪有你二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邓伯川、公冶钦慌忙跪地还礼。

公冶钦道：“公子何须多礼，公冶钦世世代代誓为兴复大燕死而后已！”

慕容琪将二人扶起，道：“如此说来，此次雁栖岭一行倒也暗合先祖遗意，我慕容氏隐身行事确有奇功。”

公冶钦道：“我苦思多时，慕容氏兴复故国，不可墨守陈规，一成不变，恰巧公子命风四弟与邓、包二位贤侄前往雁栖岭，与我心意相通，确是最好不过。此后慕容氏行事只怕全然这般安排，亦未可知！”

邓伯川道：“行事藏首露尾，岂不是堕了我姑苏麒麟堡的威风？”

公冶钦微微一笑，道：“大哥，我慕容氏以兴复大燕为本，在武林得享盛名为末，若是于复国大有裨益，怕他何来？”

邓伯川道：“若是慕容老爷在世，不知他如何处置？”

公冶钦微微一笑，道：“小弟愚见，老爷尚在人世！”

慕容琪闻言心头一震，寻思：“十年前，我接到父亲书信，遣我前去翠云庄成亲，心中迷惑不解，只是依言而行。难道父亲仍在人世？若果如此，当真天佑大燕！”

耳听邓伯川笑道：“二弟，你定是想念老爷想糊涂了，当年老爷仙游之时，众人皆在麒麟堡，少林寺遣派玄泉大师吊丧，那是千真万确！公子，你瞧二弟是不是神智失常，胡言乱语？”

慕容琪沉吟片刻，眼望公冶钦道：“二哥，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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