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五十一章：袖里乾坤日月长

云雾之中，放眼皆是松树，不闻人声。

只见地下一条碎石铺成的小道，这碎石小道约有一里来长，石道尽处，一座石屋巍然耸立。

这石屋形貌古朴，不知是何时所建，石门半掩，四下里仍一人也无。

便在此时，石屋中奔出八个汉子，仆役打扮，一齐跪在玉树真人面前。

为首那人道：“小人祁九迎接尊主来迟，请尊主降罪！”

玉树真人一怔，微笑道：“本座与诸位素未谋面，这尊主一称怎敢担当？”

祁九道：“小人奉凤仪宫宫主之命在此服侍尊主已有数十年，这些年来尊主云游天下，小人却也不敢怠慢，此间一切事由均与尊主在此一般无二，这便请尊主回房歇息！”

玉树真人早已猜到此节，心中感激上官明月不计前嫌，仍对自己关爱有加，道：“如此有劳！”

祁九将玉树真人师徒迎进石屋，服侍三人住下，便即排上筵席。

席上水陆俱备，更是精雕细琢而成，且有葡萄美酒，绍兴女儿红。

三人用过酒饭，玉树真人命蔡涵与清风前去练功，独步负手到了石屋后面悬崖绝壁之畔。

其时红日西坠，彩霞当空，玉树真人却是思潮翻涌，暗道：“昔日我与二师兄、三师兄争夺本派掌门一位，幸得明月相助，师尊方将掌门一位传授于我，明月对我可是情深一往，恩同再造。”

“昔日我与明月同居凤仪宫之时，明月曾领我游览万仞峰，当时石屋未曾建造，峰上空无一物。”

“我心中极是困惑，不知明月为何带我来此荒岭游历，原来当日明月便知我有今日之困，是以命人建造石屋作我安身之所！”

“当日明月曾言，今生今世只想与我二人同居荒山，不问世事，可是我怎肯放弃本派掌门之位？”

“历年来，我虽是本派掌门，但本派事务及麾下七十二洞、三十六岛实是明月料理，我只是风花雪月，游历天下，又岂是一派掌门之道？”

玉树真人神游天外，浮想联翩，不觉日落西山，寒气渐重，便即缓步到了石屋右侧空地，只见蔡涵正一招一式练习武功。

心道：“蔡涵为人外和内刚，虽对人谦和，内心却十分固执，决不肯受人要胁而屈服，正是习修本派武功的良材。”

时光飞逝，不觉已是阳春三月，师徒三人在万仞峰待了六月有余。

这日清晨，蔡涵练功已毕，用过早饭与清风在房前拆招。

玉树真人将蔡涵唤入卧房坐定，道：“涵儿，你拜入为师门下已有半年，今日为师便将本派来龙去脉与你说个清楚。”

“本派祖师爷狄去邪原是大隋军中将领，机缘巧合之下得遇神仙，赠其仙书，指点迷津，祖师爷便即看破世情，辞官隐居，遍访名山，开创宗派。”

蔡涵平素虽听清风说起天山派渊源由来，但清风所知有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下玉树真人说起，便即屏声静气地听师父叙说。

玉树真人将天山派历代掌门传承及自己与师兄如何争夺掌门一位一一道来，待说完高升泰与黄雍之事已是午时。

玉树真人见蔡涵面色凝重，问道：“涵儿，你大师兄位极人臣却仍是觊觎本派掌门一位，你道是什么缘故？”

蔡涵摇头道：“弟子愚昧，请师父指点！”

玉树真人道：“本派非掌门不传的开天辟地，独步寰宇，至尊长春功习至化境，可羽化成仙，长生不老，升泰想习此功自在情理之中。”

见蔡涵面上尽显迷惘之色，道：“其实升泰最想学的并非开天辟地，独步寰宇，至尊长春功，而是本派的天下第一暗器夺魂引。”

“这夺魂引入体没有解药压制一旦发作，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是以中了夺魂引之人无不对施法者敬若神明，甘为驱使。”

“升泰习得此功，自可逼大理皇帝退位，自己身登大宝，做大理的皇帝，假以时日，一统天下也未可知。”

蔡涵只听得汗如雨下，浑身发冷，在他心中总想有一日为父亲洗刷沉冤，如此看来只怕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玉树真人见他神色有异，微笑道：“涵儿，你看看这夺魂引是什么模样？”将掌中一件物事递了过来。

蔡涵心下惴惴，伸手去接，接到掌中，只觉一阵冰冷，轻飘飘的宛若无物。

仔细看去却是圆圆的一小片，只不过是小指头大小，边缘锋锐，其薄如纸，竟是一片圆圆的薄冰。

玉树真人道：“你明白了么？”

蔡涵道：“弟子有点明白，但还是请师父指点！”

玉树真人道：“为师先听听你的见解。”

蔡涵道：“弟子思量，对头的奇痒剧痛应是内力深入奇筋八脉之故，而将内力引入人体便即化去之物便是夺魂引。”

“弟子见到师父所制薄冰，便即猜测便是这薄冰将咱们的内力引入对头的体内再化为乌有，这薄冰即是夺魂引。”

玉树真人点头赞道：“不错，有见地！”

蔡涵跪下磕头：“谢师父夸赞！”

玉树真人一摆手说道：“发射夺魂引，自然先须学会制炼。”

“别瞧这小小的一片薄冰，要制得其薄如纸，不穿不破，却也大非容易。”

“你在手掌中放一些水，然后逆运内力，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清水自然凝结成冰。”

当下教他如何倒运内力，怎样将刚阳之气转为阴柔。

蔡涵修习的大周天真气原是阴阳兼具，虽是内力尚浅，不能制成薄冰，但口诀手法却牢牢记在心里，假以时日，自然可制作夺魂引。

夺魂引制成后，玉树真人再教他发射的手法，在薄冰上，怎样附着阳刚内力，又怎样附着阴柔内力，又怎样附以三分阳、七分阴，或者是六分阴、四分阳，虽只阴阳二气，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复不同，随心所欲，变化万千。

蔡涵又足足花了五日时光，这才将口诀手法牢牢记住。

玉树真人喜道：“涵儿倒也聪明，学得挺快，这夺魂引的基本功夫，你已经学会了。说到变化精微，认穴无讹，为师再慢慢教你。”

蔡涵大喜，跪地磕头：“多谢师父成全！”

玉树真人捻须而笑，道：“你现下内力修为尚不可修习开天辟地，独步寰宇，至尊长春功，为师便传你口诀，你牢记心中便可。”

蔡涵一怔，道：“师父传授弟子夺魂引之术想是为了牵制大师兄，弟子何德何能修习这非掌门不传的开天辟地，独步寰宇，至尊长春功？”

玉树真人道：“数月前，升泰为了本派掌门之位印了为师一掌，为师虽是身受内伤，但升泰毕竟被为师震伤，须调养六个月方可痊愈。”

“升泰行事素来谨慎狠辣，绝不会就此罢休，为师猜测他近日便要寻上万仞峰来逼为师传他掌门之位。”

蔡涵见玉树真人面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跪下磕头，道：“师父有命，弟子无不遵从！”

玉树真人点头道：“很好，现下为师便将开天辟地，独步寰宇，至尊长春功的口诀传授于你。”遂将口诀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蔡涵用心默记，过了十天倒也滚瓜烂熟，一字不差。

这日清晨，玉树真人将蔡涵唤进卧房，道：“为师座下三个弟子，唯有你侠义为怀，心地善良，忠厚待人，为师便将这天山派掌门一位传授于你！”

言毕将手上的指环褪了下来，递给蔡涵，又道：“这玲珑指环是本派掌门的信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这玲珑指环，你福缘深厚，为师今日便传了给你！”

蔡涵大吃一惊，跪倒在地，道：“弟子怎敢受此指环？”

玉树真人道：“为师主意已定，你勿须多言，从今日起你便是本派掌门！”

“涵儿，你受了指环便要去云雾峰凤仪宫见你师母上官明月，让她辅助你继任本派掌门，光大本派！”

蔡涵心中忐忑不安，眼见玉树真人面容肃穆，只得磕头道：“师父有命，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玉树真人点头道：“好孩子，为师这便送你与清风下山前往云雾峰凤仪宫便是。”

“升泰这枚祸胎都是因为为师造就，为师自不可坐视不理，任由其祸国殃民，鱼肉百姓！”

“大理天龙寺名闻天下，威震武林，寺中俱是佛学精湛，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时至今日，这些高僧助纣为虐，滥杀无辜，自然便是升泰之故。”

说到此处，心中惆怅，摇头叹息，道：“起来罢，咱们这便下山。”

蔡涵站起身来，心中难过已极，他自幼生于官宦之家，锦衣玉食，不料身遭巨变，父母被奸人迫害自尽，自己被逼卖身为奴，凄惨彷徨，生无可恋之际为玉树真人所救，收录门墙，在他心中师父对自己实是恩重如山，如今师父遭难却只能袖手而去，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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