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信 第三封信：说出口的愿望

下午，热身活动结束后，我们纷纷来到体育馆——今天阳光特别灿烂，风也微弱，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了在室外活动，体育馆一楼的人都是寥寥无几，二楼竟是空无一人。

我们几个人就那样坐在二楼堆放的跳高垫上，仰望着尖尖角的天花板，开启了我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都难以忘记的关于梦想的，只属于我们这个年纪少年的会谈。

会谈的开关是由尹山栀打开的，她延续了中午的所谓“很好的想法”，先对我们介绍了她的宏图壮志：

“大家，说来荒唐，你们可能想象不到，我中午说的‘很好的想法’，竟然起源于咱们学校的那个艺考宣讲会，我竟然被狠狠地打动了。

跟那位老师商量后，我这个周六大休，去做测评，测评的地方是市内的CBD。当时听到这个地方，我就觉得：哇，好巧。我第一次有从事文艺事业的冲动，也是因为来到这里。

当时是我们初中校舞蹈队来这里比赛，我坐在地铁上，听着不存在的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看着林立的高楼，闪闪发光的外墙和自由自信的穿着短裙，带着墨镜的姐姐们，我在人来人往中告诉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到这种城市工作。

除此之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当一个编辑或者导演的想法，就已经根植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想用自己有限的一点能力，写我们自己的故事。就像……”尹山栀突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踟蹰许久，宋国良缓缓开口：

“就像你之前班会课说的，结合自己的故事，在有限的生命里体验无限的人生，把笔变成剑或者盾牌，尽自己所能保护身边的人，改变世界。对吗？”

“你竟然还记得！”尹山栀惊喜极了：“我曾经自己说的话，现在都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天哪，有一群懂自己的朋友，简直太幸福了，之前我在新的班级说了类似的话，最后被嘲讽了，我现在是假大空的代名词。”

看到宋国良眼中因此流露出的难以置信，尹山栀歪歪头：“不说这个了，你呢，宋国良，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宋国良挺直了背，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增添了几分使命感：

“我想当兵。”

“那你也太厉害了，当兵很苦的。”观棋的夸夸随时随地上线，宋国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继续讲起来：

“其实我是一个挺正的人——别人说咱们国家一点不好，我能跳起来咬人那种。我觉得能穿上一身军装，去保家卫国，去训练，是件特别酷的事。

而且我不怎么善言辞，经常是身边的朋友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着急，当了兵以后就不怕了，我就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了。

还有，我哥小时候挺混的，跟人打架，差点出事，去了几位警察，很迅速帅气的就把事情给解决了，从我还小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坚定了当兵的信念。”

“国良你这个好像电影啊。”陆星回眼睛弯下去，接过了接力棒：

“我的愿望就比较普通了，我想成为一名园丁，通俗来说，我想当一名人民教师。以我现在的成绩，我想去去考免师，然后去支教——新疆，西藏，宁夏，甘肃，广西……所有这些都可以，凡是允许去的地方，我都想要去。

在那些地方，我可以摆脱我妈的光环，尝试怎样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生活；可以跟最纯洁的孩子们在一起，去寻找生活的真谛。”

“别说宋国良了，陆星回你也很文艺啊。”高尚依站起来，双手比划着，像是在拥抱自己未来将要造出来的飞行器一样：“我的呢，就比较直白了。就像选科那天我所说的，在高中物化生的基础下，去哈工大或者哈军工，专攻飞行器制造或者研究核。

至于我的理由，也很现实。尽管我看起来刀枪不入，情感薄弱，心中还是有专属于女生的那一份自豪与自强的——我不想现在这些唯性别论就能简简单单压垮我们。可能还有思维方式使然吧，跟那些公式和计算呆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快乐，就像——现在一样的快乐。”

高尚依小小的身体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在她之后的观棋，气势逐渐弱了下来：“我对未来的规划可能没有你们那么清晰，可是我对方向的目标却挺明确的——中国地质大学，无论哪个校区都行。或者有地质学专业的其他大学。让我自己去研究那些很玄幻的地理知识，本身就很棒了，未来的话，我还没有太多体验能够描述。

苑楹梦，甄知焕，我虽然说的简练，也是说了，你俩怎么一直默默不语啊。知焕你先打个稿吧。”

我挠了挠头，大家的梦想一个比一个激昂，确实带给我一种莫名的冲击与震撼。可是于我而言，对于迷茫的，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的，连选科都是盲目从众的我而言：“我说不好。说实在的，大家说的话很触动我，长这么大，我好像头一次有这种感情。

可是，我好像太普通了——普通到迄今为止，都无法确定自己的方向。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我……”

我稍稍的沉默被苑楹梦看在眼里：“谁说的，甄知焕你光是自顾自出神这一点我就能给你找到十个合适的职业，而且感觉你人缘真的很好，很有凝聚力，你学个社会学啥的也都行啊。”

“就是，跟我们在一起，你不会找不到方向的。”尹山栀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我的笑声与下课铃声一同响起，苑楹梦好像物理课上找到救星的我，一边起身向前走，一边回过头来冲我们说：

“我嘛，曾经想过当出版商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的是很容易就可以实现的梦想，可以同大家分享，不过我不太一样。我的准确来说是个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所以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你们啦。”

我们笑着目送苑楹梦蹦蹦跳跳地跑走，却不知道以后——这样的场景会在某种意义上重现一次。如今的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看似是戏言的话，会让以后的我们有多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