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 第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这一年的桃花又开了，只不过那个女孩子却不在了。

东海之滨，桃花山。先前桃花山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有了，剑一取的。

黑色素布服、玄子缠丝履、飞瀑束、连珠带、无锋剑。

青山崖石，满目桃花。桃花丛中一痴人，剑舞风云荡乾坤。

剑一是剑神、人间剑神。

岁赶往扶桑的时候路过的桃花山，正值阳春三月、桃花瓣瓣铺路。如此美景，当然值得一看。

于是岁便遇见了一。

一使剑，又称剑一。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剑一睥睨，目中无情。

“你是谁？”

剑一不答，随手一记剑气，周围骤起风浪，向着岁汹涌而去。

岁不敌，化为本体老槐树，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归然不动。粉红的世界增添了些许黄中带绿的翠意。

剑一收手，“你也是树妖？”

岁化为人形，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眼神狠戾盯着剑一。

剑一意识到岁的伤势，自腰带缠处的葫芦边上的腰包中取出一粒丹药来。“桃花丹，吾妻所赠。”

没有经过授意，这颗丹药径直冲入岁的口中。

岁惊觉：眼前之人非他所能敌。一股桃花香气自腹中涌出，冲向四肢百骸。

剑一舞空，将岁带至一座坟前。

“可有办法复活她？”

岁感受那股气息，几乎瞬间调养好伤势，又增强着他的法力。暗想：却也是一番好机缘。

坟前有一株桃树，是新生的小树，大约是一年前种的，此刻桃花开的正艳。

“可有办法复活她？”

“我没办法。”

“可是她说，树妖有能力让她复活。”

岁不知道是谁向剑一如此说的，但妖死如人死、人死如灯灭。是决计没有可能复活的了。

“大概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吧。”

剑一愣了很久，蓦地仰天大吼：“花影——”周围风浪如从风暴之眼涌出，席卷四面八方。

“你们仍有再见的机会。”

剑一停下、勾勾地看着岁。

“不周山、酆都城。所有的鬼魂都在那里。”

“带我去。”说话间，剑一已经拎起了岁，踏剑而去。

一年前，剑一还不是剑神。

剑一第一次踏上这座种满桃花的山。正是个练剑的好去处，他想。便舞起剑来。

边舞边喝，漾起桃花。风起、岚化形——如龙如剑。

桃树枯枝枝枝飞起，顺着气流滚滚狂舞。花瓣缠绳，环绕其间。

“好。”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剑一停下剑，花瓣枯枝纷纷落下。

“何人？”

“我是这座山的主人。”花影说话带笑。

“那我在这练剑可好？”

“不好。”

“为何？”

“和我玩过再练，”花影顿了一顿，“我陪你练。”

“不好。”

“怎么不好？”

“剑出伤人。”

“没关系，你是伤不到我的。”

“小心了。”剑一生出一战之心。

两人之间落花枯枝皆有所感，微微起伏。

“那我就先和你打一架。”落花枯枝有如受花影控制，起伏合一。

“此一剑，唤作纵横。”话音一落，透明剑气形成巨大剑影，冲花影席卷而去。

落花枯枝却没有受力向两边飞去，而是向上冲击那巨大剑影。剑影速度减缓。

剑影来到花影近处，化为九横九纵八十一小剑。

周遭桃树花瓣纷纷舞落，冲向剑影。

到花影眼前时，所有剑影弥于无形。

花影已经化为桃树，枝丫向两侧张开，似是保护着周围桃树。

“师父？你为何学剑？”

“为了守护。”师父看着远山，缓缓说道。

“这就是守护吗？”剑一喃喃。

“哈哈，我破了你的剑气。”少女不知何时又化为人形。

“好，我陪你玩了。”

花影上前拽住剑一的手，带他来到海岸边。似小精灵般，兴高采烈的为他介绍着每一个地方。

“这儿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花影指着临近海边的一处地方说。

“我看着那片海好多年了。

“今天是我第一天化形诶。

“你就是老天派来和我一起玩的吗？

“这儿常常有鱼儿说话，但是我听不懂？你能教我吗？”

…………

“你是桃妖？”

“是啊，桃妖。我叫花影啦。”

“花影，”剑一重复了一遍，“我是一。”

“为什么是一，那么奇怪？”

“我是师父捡来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徒弟。”

“那你师父呢？”

“死了？”

“怎么死的？”

……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谈论了很多往事。花影对剑一的故事很有兴趣，一直缠着他。

那天花影也知道了剑一爱酒，便尝试着用桃花酿酒。

那天花影也知道了剑一的师父怎么死的。

那天花影爱上了这个简单的、用剑的、爱喝酒的、她遇见的第一个人。

后来剑一练剑，经常下山去，经常受伤，她便用自身精气，凝出桃花丹。

后来剑一不再下山去，却有很多人上山来斗剑，她时常招呼他们。

后来剑一成了剑神，而她成了剑神夫人。

后来他们约定看每一年的桃花开。

直到那天下雪，剑一下山去，要为师父报仇。

有许多持剑人上山来，领头的青布衫裤、青色发束、青色长靴。

那人一剑纵横，却比那次剑一释放的纵横力量更强，剑影更大。

雪落无声、雪地上溅下鲜血。剑影如摧枯拉朽般席卷而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花影的残枝败叶落花费尽力气化为残破的人体。兀自喃喃：怕他找不到我。

剑一御剑而行，惊恐至极，大吼：“花影——”

待到近前来，剑一撇下剑，周身却依旧剑气汹涌，他抱住花影，这些剑气如潺潺小溪、注入花影的身体。

“没用的，”花影微弱笑了，“剑一哥哥，你别白费力气了，只有树妖才知道救活我的方法。”

一众持剑人冷冷看着，直到花影了无声息。

花影四周的桃树，没有半棵受到伤害。

剑一轻轻放下花影，磅礴剑气冲天而起，手一唤剑便至。

“此剑——大悲。”剑一拿着花影桃树的一节枝丫，略作劈砍。

剑气如网，丝线如龙，于持剑人惊恐声中合而为一。千刀万剐！

东海之滨，花影出生的地方，在她死后她又回到了这里。

剑一满怀悲伤，却终于懂得了守护的真谛。

只是已经晚了、只是太晚了。

后来剑一在花影坟前枯坐了几天，寻了一株那日见到花影时的一株新生桃树栽种在她坟前。想到了很可能是别的剑客知晓了他寻仇的日期，所以上山来杀了花影？

他下山去找幕后元凶，终于赶在第二年花开之前将幕后操纵之人祭奠在花影坟前。

花开之时，守诺之日。

剑一在那青山崖石上，注视着花影的坟。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后来说看桃花开的女孩儿再没回来。桃花片片落相思、似问伊人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