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黑水1642 第二十四章 高桥守卫战（四）

老官堡至椵木冲堡的道路上，数百只火把在风中来回摇曳，充斥了整个山谷。从逶迤而来的队伍来看，这是一只为数不少的大股人马。

这支队伍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骡马辎重则行在中间，队伍当中还夹杂着大批的衣衫褴褛的丁壮、妇女和孩童，沿着山谷间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艰难行进。糟糕的路况让随行的大车时不时地出现毛病，使得这支队伍走走停停，犹如乌龟爬行一般。

辽西的秋季气温变化无常，尤其是昼夜温差巨大。上午穿个单褂还有些热，到了晚上加个皮袍也会感觉身上冷飕飕的。山谷间过山风犀利异常，吹到人身上寒意彻骨，让人哆嗦不已。过了丑时，风愈加大了，而且风向也发生了改变，由原来的东北风变成了西北风。吹的旌旗呼啦啦作响，让人行路都有些困难。

多尔济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断裹紧身上衣袍以抵御寒冷将士，长叹一声，并未说话。这些将士被征发来到松锦战场时，天气尚且炎热无比，虽然皇上体谅将士们的辛苦，也让人从后方运来了大批的御寒衣被，只是大多储存在高桥大营中还未来得及发放，大营就被明军给夺取了。塔山连山的将士们虽然也临时做了些准备，但是相对来说还是有些单薄。按理说，这个时候在大帐中升一把火，也能将寒气挡在帐外，只是现在逃命要紧，哪里有时间停下过夜。

这时，四子部落将领都尔拜凑上跟前，抱怨道：“大人，高桥那里有尼堪贝子等人攻打，高桥的那些明军能否自保尚且难说，哪有精力理会我们？按我说，我们就应该安安稳稳在老官堡过夜，等到天明上路也不迟。否则怎会有这么多窝囊事？”

对于这些粗鲁的将领，多尔济并未发作。追随他的这些人当中除了极少部分汉军外，大多都是科尔沁部、翁牛特部、杜尔伯特、郭尔罗斯、阿噜科尔沁等部蒙古将士。这些部落要么是自己部落中人，要么是和科尔沁关系较近的部落。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追随自己的蒙古各部将领，都是大多存着心思。既害怕被高桥、塔山和宁远明军的合围，又担心失去夺取高桥大营的战功。只是塔山、连山都被抢光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油水。所以在自己稍稍分析一下形势以后，他们大多都选择了跟随自己撤退。

由于担心会影响行军速度，多尔济让他们舍弃劫掠来的妇女和财物时，却是遭到他们的一直反对。无奈之下，多尔济也只有听之任之。毕竟蒙古各部之所以追随清军入侵大明，就是为了抢掠更多的奴隶和财物。

只是如此一来，这行军速度可就慢的令人揪心了。这些人还不太相信那凶神的厉害，自己却是亲眼所见。万一那凶神恶煞追了上来，或者路上截住自己这些人，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都晚了。

对于尼堪不信任自己所说的话，非要和那凶神恶煞一见高低，多尔济并不着恼。当初自己听从那些败将逃回时，又何尝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语。若是自己多少能够听进去一些，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锡翰离开大营。只是再怎么想一切都晚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更多的将士带出生天。

想到这里，多尔济笑了笑，说道：“都尔拜，或许你对我所说的话还有怀疑，不过这并不怪你，毕竟你没有亲眼所见那凶神的厉害。”

多尔济想起那天自己在督战时，亲眼看到一二百名大清勇士在那凶神面前，没用片刻功夫就被杀伤了大半，逃回去的也一个个成了废物。想起那一幕多尔济心中不由得一阵胆寒。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尼堪此次进攻高桥必败无疑。可能两三个时辰以后，你就能听到尼堪战败的消息。祈祷长生天，最好是有消息传来，否则尼堪所部难逃灭亡的下场。”

……

尼勘难以自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些孱弱的明军何时变得这般英勇无谓，面对千五满洲精锐和一千的蒙古勇士以及尚有近千的汉军、披甲奴和阿哈，包围而来的七千余明军仍然毫无畏惧的冲了上来。

虽然他们的动作依然是那么笨拙；虽然他们的甲械依然是那么不堪；虽然他们的队列依然是那么混乱；甚至他们中许多兵士眼怀恐惧，可是他们还是勇敢的冲了上来。即使面对曾经令他们胆颤心寒的对手，即使没有督战的家丁，可是他们还是不惧生死地冲了上来。

他们没有严整的队列，他们没有绝妙的配合，他们没有精湛的战技，甚至他们很多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作战，完全只凭一腔热血。一个兵士倒下了，又有一位兵士补了上去，这个兵士再次倒下，再有一个兵士挺枪上去，直到将他们的对手倒下。往往两三个明军才能换取一个清军的生命，可是他们还是那么的英勇，他们是那么的无畏。这难道还是尼勘曾经见过的明军吗？这难道还是那些胆小怯懦、谈战色变的明军吗？

在尼勘的印象中，他所见到的明军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们身体羸弱毫无战力，他们甲械不良一触即溃，他们贪生怕死望风而逃。可是眼前这些明军，他们依然身体羸弱，他们依然甲械不良，他们依然心存恐惧，可是为什么他们还勇往直前？

尼勘思索良久，难以找到答案。凝神四望，终于，他找到了他要的答案。是的，他就是令明军发生蜕变的答案。他，那个凶神，是他用他的魔力改变了这支明军。

既然他可以在一日之内改变了这支明军，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改变所有的明军。如此，大清还有希望吗？

想到这里尼勘心中不由得发寒。为了大清，绝不能让这个凶神活下来。尼勘想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的同伴，可是身边除了几个随侍摆牙喇兵之外，他身边没有一个将领了。阿音拜在布哈死后，很快就死于乱军之中。至于善巴，则是在明军合围前，就抛下他和诸多将士，仅带着他旗下部丁跑了。

“尔等立即突围出去，回去后见到陛下。告诉陛下，不惜一切代价，亦要将此凶神趁早除掉。否则，我大清将……将会再无希望。”尼勘看着身边几个随侍摆牙喇兵，郑重吩咐道。

“快去，快去。告诉陛下，这是我报效陛下之前最后的谏言。”见几个随侍摆牙喇兵不肯走，尼勘用马鞭抽着催他们离开。

“主子，奴才是保护主子的，哪有舍下自己主子，自己逃命的呀！要走主子先走，要死奴才先死。”几个随侍摆牙喇兵并不离开，斩钉截铁说道。

“蠢货，将士皆因我而死，我军击敌无退者。我为宗室，退，何面目归乎？快去，尔等若不去，我将自刎在尔等面前。”说罢，尼勘已把剑架到脖颈处。

“主子，万万不可。”几个随侍摆牙喇兵跪下哭求道。“我们现在就走，主子千万保重，事情过后，我们再到地下追随主子。”

看着几个随侍摆牙喇兵离开，再看看愈加单薄的清军阵型，尼勘大吼一声，说道：“将士们，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跟我一起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