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在手 第六九章、牺牲 八

夜里，农家炕上。

炕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碗，碗里面有水。

年子枫和侯军看着书，每个人面前都放着水碗，侯军看着年子枫，几次欲言又止。

年子枫从书上抬起头，说道：“你一天魂不守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军说道：“外国人······”

年子枫平淡地说道：“外国人有你安排就可以了，你也不必陪同他，他也是两条腿的人，不是两条腿的蛤蟆。”

侯军说道：“你这个比喻很好。”

年子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用高看他。”

侯军说道：“好，我知道了。”

年子枫看着侯军，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侯军想了一下，嘴巴张了几次，说道：“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年子枫不在意地说道：“我有心理准备。”

侯军看着年子枫，说道：“方静宜同志牺牲了。”

年子枫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松开，说道：“还有什么？”

侯军说道：“日军方面派人联系我们，他们通知我们想要交换方静宜同志的遗体。”

年子枫不假思索地说道：“先接回来，安葬在赵家窝子。”

侯军说道：“我担心······”

年子枫说道：“没什么担心的，日军是从心里尊重强者的，在他们的眼睛里，静宜也是强者。我亲自去。”

侯军立即说道：“不行。”

年子枫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心情乱，考虑问题有些太简单了。你分析一下理由。”

侯军说道：“就冲一点，你现在在小日本的眼睛里，还是一个死人。这是暗棋。还有，万一姚海波在场怎么办？你开枪？他认出来怎么办？”

年子枫看着侯军，说道：“好，我听你的。你怎么不去看看郝洁？”

侯军有些烦躁地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年子枫冷冷地说道：“怎么回事？”

侯军说道：“我们的孩子死了。”

年子枫说道：“孩子？我说的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孩子？你们的孩子？”

侯军说道：“是。”

年子枫说道：“我们规定，出去不可以带孩子，而且，孩子必须是在赵家窝子生长，而不是带在身边，这样危险。下一代并不只是我们自己的，而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希望。”

侯军说道：“我知道。”

年子枫奇怪地说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侯军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那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用手捂着脸，手指缝间流下了眼泪，“我以为只是一次任务，而且，郝洁想孩子，我也想孩子；再说，这也是一种掩护。”

年子枫看着侯军，说道：“就是这种掩护，让我们两个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因为一个外国人？”

侯军慢慢地说道：“这与他的身份无关。”

年子枫看着侯军，说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侯军说着，回忆把事情重放了一遍，不断重复着郝洁捂死孩子的经过。

侯军说道：“我能说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郝洁。她是一个母亲，却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种痛苦，是不言而喻的。我这点痛算什么？你说，我怎么安慰她？让她不痛苦？”

年子枫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都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侯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外面，说道：“我生怕增加她的痛苦。”

年子枫说道：“但是，无论怎么样，你还是必须和她在一起，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你，至少，你的肩膀可以分担她的痛苦。”

侯军立即跳下了地，说道：“好，我听你的。”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子，“这里······”

年子枫说道：“我在，还塌不了天。”

祁升平和祁安平、陶大川等人率领战士们坐在山坡上。

祁安平看着山下，说道：“真的很眼馋。”

祁升平看着他，说道：“祁副司令，如果眼馋就干他一家伙。”

陶大川看了一眼祁升平。

祁安平不客气地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祁升平对祁安平说道：“什么意思？”

祁安平对祁升平说道：“你以为司令下达命令是弄着玩儿的？”

祁升平说道：“我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司令为什么会下达那样的命令。”

祁安平不客气地说道：“无论你是否明白，都必须是执行。”

祁升平说道：“你们不出动，我们行动好了。”

陶大川不满意地说道：“你不想死，就不要动。”

祁安平附和地说道：“对。”

祁升平看看陶大川，说道：“我还是没有弄明白。”

祁安平说道：“我们也不明白。”看着祁升平，“关键并不是你明白不明白的问题，而是你必须执行命令的问题。”

祁升平说道：“是。”

祁安平不客气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樱子一直照顾司令的孩子，司令就会照顾你。你如果违反了命令，司令也会是毫不留情的。”

祁升平说道：“不会吧？司令看起来很好说话的？”

祁安平说道：“因为他很容易听进去我们的意见，如果不是正确的意见，就不可能是这样的。司令重感情没错，把战士当成自己的兄弟；甚至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亲自掩护、断后，直到战士们都安全了；但有一点你要清楚，你要记住，军法如山。”

祁升平说道：“我知道了。”

祁安平说道：“不要说你，跟随司令从后方来到这里打仗的那些战士，和司令的感情不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