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牛毫无留恋,转身离开馆区。
路过大门的时候,他对门卫室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唯一有漏洞的地方,就是监控。
但如果有人查看,只会看到他全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死者也全程躺在水晶棺里,安安静静。
好像一直都是静止画面。
唯一的亲眼目睹者,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时,又一列车队驶来,不知道哪家亲人又离开了这个世界。
家属们下车,有人哭喊、有人沉默、有人真正的伤心、有人虚假地落泪。
有人表面上哭,心里却在笑;
有人却疲惫麻木到哭不出来。
世间百态,皆在此地。
但这一切都跟李牛无关了,他走出大门,再不看身后的喜怒哀愁。
因为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李牛走到殡仪馆外的公交站牌下,等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公交车。
他上了车,只有司机和他,车厢里,空空荡荡。
找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随着车辆缓缓行驶,他的目光全程看着窗外。半路不断有人上车,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像他也不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进入县城,行人和车流开始增多。
下一站停车,李牛默不作声,从后门下去。
他来到一处早点摊位,叫了一碗稀饭、两根油条、四个包子——两荤两素,开始享用起来。
人来人往,吆喝不断。
这人间的烟火气,爱死它了!
食客们吃的是早饭,李牛吃的是人间的烟火气。
此乃大补之物,天地鬼神最爱。
李牛吃着吃着,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从他入座开始,摊主就一直盯着了。
这小伙子明明很普通,但目不斜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淡薄潇洒的气质。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见了,也觉得心动。
摊主曾经参加过县里的动员大会,这是台上的领导才有的气质!
这小伙子,就算以前不是大人物,以后也一定是个大人物!
自家的女儿,还单着呢……
一想到这,摊主心里一动,握着勺,舀了一颗茶叶蛋,走过去,轻轻落下,丢在他的碗里。
李牛看着新鲜的茶叶蛋,有些诧异:“这个不是我的吧?”
摊主笑了:“送给有缘人。”
“那就谢了。”
一颗茶叶蛋,不贵,但是摊主的心意,让李牛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高兴,就是最难得的礼物。
以他的身份,人世间千万亿万的财富,都很难令他心动。
这颗茶叶蛋,做到了。
李牛慢慢拨开蛋壳,寻思要不要在摊主百年之后,给他再添三年的阳寿。
“小伙子,成家了没有?”
“没有,还单身呢。”
哎,有戏!
摊主眼睛一亮,继续追问:“那你今年多大?”
李牛沉默了,这个问题,可不好答。
两万岁?两千岁?两百岁?
可别吓死他。
“唔……二十二岁。”
“真巧,我女儿也是二十二岁。今年毕业,也是单着,我跟她妈都挺着急的。”
李牛这下明白了,人家这么热情,原来是找女婿的。
他现在能当祖宗,也能当干爹,就是不方便当女婿。
他敬得茶,不是什么人都喝得起的。
摊主这点阳寿,不够折的。
摊主看见李牛笑了,觉得更有戏了。
“那你在哪儿上班啊?”
“殡仪馆。”
“啊???”
摊主眼里的光没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
这小伙子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在殡仪馆上班?给女儿找个这样的女婿,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除非一个月拿的钱多,那也行。
不过看他年纪轻轻,也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那你工资多少?”
“两千。”
摊主的情绪瞬间低落:“一个月才两千?我女儿大学毕业,在京里找了工作,一个月都拿七千多呢!”
七千?
李牛想起了很多年以前,还是明朝那会儿,自己曾经干过一段时间的布政使司。每个月下来,合法的俸禄再加上灰色的油水,也有七千两银子呢。
那段人间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京城里好几处宅子,每个宅子里都养着两个小妾,还有一群奴仆。夏天冰镇西瓜,冬天围着炉子吃火锅,可把隔壁的马面兄弟羡慕死了。
哦,马面也是死不了的。
摊主的气话把李牛重新拉回现实:“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一个月两千块钱,将来怎么娶老婆?怎么养孩子?”
得,这是嫌弃自己了。
李牛不会小心眼到跟一个摊主计较,吃完之后,起身准备走人。
摊主越想越气,上前拦住:“茶叶蛋,三块!”
李牛嘿嘿一笑,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下一秒,有人惊喜地叫出声:“小李?!”
李牛扭头看去,原来是门卫室的老王。
遇到熟人的感觉,很微妙。
“王师傅?你怎么来了?”
“我早班,过来吃份早点就坐车过去。”
老王说的车,自然是公交车。
“小李,你这是?”
看着乐呵呵的小李,和赌气似的摊主,老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是太明白。
“哦,我多要了一颗茶叶蛋,忘了付钱了。”
老王一听,机会来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就走吧,算我的,我来扫!”
老王说着,把李牛的手用力往回按。
李牛挣扎着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呢。”
两人为了一颗茶叶蛋,拉拉扯扯的。
老王拉扯的,是人情;
李牛拉扯的,是人间。
这一刻,李牛挺享受的,他的神性,淡了一分。
人性,多了一分。
拉扯到最后,李牛接下了这个人情:“那就谢谢王师傅了,您先吃着,我回去了。”
老王扫码付款,似乎得了一个大便宜,老脸上的皱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你辛苦一晚上了,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李牛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摊主不大理解,这老王向来比鬼都精,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的人,今天为什么这样大方,给一个年轻人买单?
“老……嗯……王师傅,那个年轻人,你认识?”
“是啊,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新来的小伙子,值夜班的,一晚上的工资两千呢。”
“哦,一晚上两千啊,那也不多。我女儿在京里,一个月都——等等,多少?你再说一遍?!”
老王竖起两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他一个晚上就挣两千!怎么样,配你家丫头绰绰有余吧?”
摊主这下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心中悔恨交加,但又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殡仪馆的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那么高?诈尸啊?!”
“你还别说,还真的是诈尸,不过这些事馆长不让说。馆区晚上没人敢值班,尸体满地跑也不像话,所以就——”
摊主听着两千的日薪,顿时觉得自己的摊位不香了。
“要是让我去,一晚上两千,别说诈尸了,就是下了油锅我也给它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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