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只猫 第二十一章 戏说人生4

繁星在空，皓月千里。

戏班大院里静悄悄的，平日练功声此起彼伏的院子里落针可闻。

祁老扫视一圈，老旧的小房间里没有一间亮起灯光。他走向了一排厢房，那里是自己和弟子们居住的地方，这会儿也是黑漆漆的，没有人在。

孙源和韩卢一顿操作猛如虎地翻墙而过，李尔也艰难地从墙角的一个破洞里把自己塞了进来，以至于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属虎的：“孙源，你这也不吱一声就这么跟上去就不怕……”

只见孙源快如闪电地窜上了厢房的楼顶——看来他是真的啥都不怕。

祁老站在一间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打开了灯。

孙源便跳上了那间房，四下寻觅，找到了一块遮盖着角落里缺损瓦片的防雨布。

“嘘！”孙源伸出一根指爪，叫李尔和韩卢收了声，随后便悄悄扯开了防雨布的一角，往里细细观察。

小小的房间里摆了四五张上下铺，虽然被子褥子看起来都很有年代感，但是十分干净。床下堆放着几个行李箱，戏班弟子们为了节俭一些，一般都会用这种方法收纳。

唯一显得凌乱的就是全屋唯一的书桌，上面堆放的书或许是因为不太讲究地堆摞，现在已经全都倒在了桌面上。书间掺杂着几张报纸和广告传单。桌子的一角摆着一张合照，上面除了祁老外，还有四个年轻的身影。

孙源双眼泛起金光，照片上的面孔清晰可见。

暖黄的灯光为这间简陋的居室增添了几分温馨，但祁老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神情更加黯然。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的弟子在私信劝他别跟那位一时口快的弟子计较，有的弟子在群里说阿健去找二师兄他们了，也有老朋友在恭喜他演出成功……唯独没有消失不见的几个弟子的信息。

祁老心中五味杂陈，他拉出了椅子坐下，心不在焉地归拢着桌面上的书本。

这些失踪的弟子们是祁老最重视的一批弟子。原先一共是四个人，也就是现在的戏班二徒弟赵辰、三徒弟李子鑫还有大师姐王雪吟，以及已经离开了戏班的曾经的大徒弟，杨清意。

那时戏班的境况比现在还要差，拮据到他们洗漱清洁用水都是能省则省。但是四个徒弟都是能吃苦又勤恳认真的性子，杨清意性格坚韧而要强，二徒弟聪慧机敏，三徒弟踏实勤恳，小徒弟古灵精怪又心细如发。他们深知祁老严厉但实则处处为他们着想，所以从未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

可是这样重要的弟子，一朝全都不见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加上今晚庆功宴上的事，纵使祁老不想怀疑自己几个徒弟是不是也离了心了，却也难免心中有些落差。

趁着祁老沉思的工夫，孙源将慧神通的功率拉满，将失联弟子的头像、姓名与照片上的相貌一一比对——不出所料，正是他们，也就是祁老在宴会上所说的失踪的几个人。但还有一个眉眼狭长，梳小辫而耳根有痣的面孔，孙源始终对不上号。

但至少得知了失踪人口是谁，孙源还是得意地歪起了嘴。

隔着大老远，孙源一脸显摆地靠着灵念通讯将失踪人口们的姓名报给了李尔和韩卢。李尔思索了一会儿，说：“找找有什么字句，要是有人失踪，少说也有一半的概率会留下些书信之类的。”

韩卢担心的问：“就没可能出意外了吗？”

李尔胸有成竹的说道：“要真出了意外，警局会通知我的。”

“也是。”韩卢恍然大悟。

孙源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李尔嘀咕着“就你懂得多”，继续用慧神通扫视着房间——申猴家族的慧神通能力除了提高感官强度，还能为孙源带来极强的发现细枝末节的能力，他竟然在书本的夹缝中发现了一纸疑似是合同的文书，赵辰的签字耷拉在外。

然而这文书的十分之九全都夹在书本里，就连祁老也没看见。

求胜心切，孙源也不跟李尔说一声，一把扯开了防雨布，在李尔和韩卢的惊讶中钻了进去。

祁老黯然神伤地归拢了书本，又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杂物，却感觉身后窜进来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犹如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窜进来就把桌上折腾了个天翻地覆，纸张满天飞，刚摞起来的书本堆轰然坍塌。祁老回过身来，本当是野猫，正要发火；定睛一看，却又见得此猫色泽鲜亮，深棕与暗黄的体毛交相辉映，矫健而又雄壮，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如此一只美丽的大猫丝毫没有野猫的寒酸与狂暴，反而充斥着人性与通灵；看得祁老愣是冲淡了满心的愤怒，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以致祁老一时起兴，将两句戏里的台词改吧改吧，吼将出来：“大胆狸奴！竟敢叨扰，速速离去，哇呀呀呀呀呀呀！”

这一声吼要是一般的猫怕是能吓得原路倒车回去；就连孙源也被吓得一弓脚一蹬，就窜到了床上去，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祁老。好在刚刚短暂的瞬间，孙源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那纸合同赫然衔在口中。

祁老这才发现孙源偷了东西，伸出两个手指大声唱道：“呔！将我书文还来！”说完就要去抓孙源那命运的后颈皮。

孙源这才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看到窗户没关，如豹状飞驰而出。

祁老过不了窗户，三步并做两步，夺门而出追将至院里，循着猫爪踩踏瓦片和烟道的声音抬头一看，却只见几粒儿土灰和猫毛飘扬而下，那只漂亮的大猫早已躲进视野盲区，消失不见了。

祁老平日唱戏，拿姿势的耐力不错，但短跑这类的爆发力在没有戏服加持的情况下显然是大不如前，只得蹲在那里呼哧带喘，无奈地咒骂着：“嗨呀！刁蛮狸奴，我这书文怕是沾了鱼腥不成？咳！”

……

临院的房顶上。

三只猫围绕着孙源抢来的字据坐成品字，李尔训斥着孙源：“你这是入室抢夺，懂不。”

孙源顶嘴：“我这是为了帮他找那几个弟子！这叫取证，就你还警察呢！”

“取证也得合法。”李尔一句话就把孙源闷了回去。

“会还回去的啦！”孙源咬着嘴唇说完，又刻意用李尔能听见又差不多听不清的话嘀咕：“啊，对对对！要不是我上，你还未必找得着呢……切。”

李尔心宽，不在意孙源的碎语，将注意力放回了合同上，没看几句就发出了一声长叹：“唉……”

见孙源和韩卢两个不爱看字儿的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李尔只好给他们解释：“……这是个高利贷合同，债权人叫杨清意。这里画押按手印的借款人是赵辰、李子鑫和王雪吟，也就是今天失踪的这三个人。”

韩卢紧张地问道：“他们拿什么做的抵押？不会是老孙的那件戏服……呸，战甲吧？”

李尔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字据中关于作押的内容全部非集中注意难以看清，就算集中注意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这是啥？认知干涉？”

韩卢也吃了一惊：“法术？”

韩卢知道孙源的慧神通能稍微看破法术，便问：“老孙，还有灵念吗？”

孙源扒拉着胡须盘算了一下：“呃……今天最后一点……”但还是再度点亮了双眼，将功率拉到最大，在灵念耗尽之前终于看透了这层迷障，为大家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

“抵押物……是他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