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态度很坚决,说:“去他家干什么,不去!”
张宁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跟他们计较了。”
母亲说:“不是我跟他们计较,是她跟我过不去。秋天割豆子时,那女人看见我还骂我呢,她欺负我快欺负一辈子了。”
母亲说的那女人,指的张海林的老婆王梅英。
张宁见母亲一提起王梅英气得脸都黑了,不敢再提看望张海林的事。
天下最亲的人还是母亲,他得孝敬母亲,不能违背母亲的意志。
他们这里过年的传统是起五更,拜大年。说是起五更,有的人家三更四更就起来了。
放过开门炮,点起大红蜡烛,给祖宗点了纸,上了香,全家人吃了素饺子,拜年的活动就开始了。
当然是晚辈人给长辈人拜年,晚辈人成群结队,找有长辈的人家,挨家拜去。
他们穿着过年的新衣服,进门叫着三爷三奶奶,五爷五奶奶,大爷大娘,叔叔婶子,说拜年啦拜年啦!
长辈人准备好了香烟、糖果、花生、麻花等,说免了吧,说说就到了,赶紧给晚辈拿吸的,拿吃的。
拜年的仪式一般是在天亮前开始,等到太阳出来,仪式就结束了。
张宁携妻子免不了给村里的长辈拜年,也加入了大拜年的年轻人行列。
其实是一些平辈的年轻人簇拥着他们夫妻,给这家拜,给那家拜。张宁早就想好了,要趁拜年的机会,到张海林家拜一拜。
拜年的事宁落一村,不落一家,这是常情,也是常理,想来母亲不应反对。
来到张海林家大门口,张宁又有些紧张,莫名其妙的紧张。有金凤在身边,后边还有一大帮人,紧张个屁呀,没出息!这样给自己打了气,心情才平缓些。
进得屋来,见张海林和王梅英都在堂屋里坐着,他说:“大爷,拜年啦!大娘,拜年啦!”
身后的人一阵附和,也说拜年啦,拜年啦!
张海林说:“这不是张宁嘛,你这孩子啥时候回来的?”
张宁说:“年前回来的,这几天家里客人多,还没顾上来看望大爷。”
张海林说:“没啥,早看晚看都一样,拜年时来走走就行了。”
张宁把金凤介绍给张海林,说:“这是我家里人,她爸爸也是党支部书记。”
金凤随即把张海林叫了一声大爷。
张海林说:“那好,那好!”问金凤:“你爸爸身体好吧?”
金凤说:“我爸爸身体挺好的,他成天都不闲着。”
张海林说:“你们那边搞得好,咱们这里搞得不好;你们那边有工业,咱们这边没工业。”
王梅英插话:“我听说你这孩子当上矿长了,这几年混得不赖呀!”
张宁说:“这多亏国家的政策好,要不是改革开放,矿长怎么也轮不到咱头上。”
张海林说:“那是的,到啥时候也不能忘了党的领导。”
王梅英又插话:“你在外面结婚,那不是成了人家的倒插门女婿嘛?”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王梅英的一贯风格!
这话张宁很不爱听,他要是承认自己是倒插门女婿,就等于承认不是张家庄的人了。他说:“外边没有倒插门这一说,我什么时候想回来,金凤随时跟我回来。”
王梅英说:“那还差不多。这一下你娘可高兴坏了,她没费一刀一枪,你就把儿媳妇给她领到家里来了。你娘到现在还不跟我说话呀,一看见我就瞪眼八叉的。”
张宁还没说话,张海林就把老婆的话打断了,说:“大过年的,你跟两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给孩子拿吃的!”
拜完年回到家,张宁听大哥说母亲困了,到床上睡去了。
大年初一,人们都提着精神过年,白天一般是不睡觉的。张宁一听就明白,母亲定是知道他带着金凤到张海林家拜年去了,生气了。
母亲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到床前劝慰母亲。他要是一劝慰,会引出母亲好多话,使母亲气上加气。
他还要考虑金凤的情绪,金凤第一次随他回来过年,他不想让金凤知道母亲和王梅英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
说来母亲和王梅英结怨的原因很简单,简单得甚至有些可笑,不值得一提。
可张宁听好几个奶奶、大娘和婶子说过,母亲和王梅英的确是为那件小事结下了怨气。
母亲在娘家当闺女时是村里的妇女队长,领导着二百多号妇女劳动力。母亲能干,要强,性格也比较开朗。
别的刚娶来的新媳妇都很害羞,低着头不敢看人。而据说母亲昂首扬眉,谁都不怕。有人要脱下她的绣花鞋,量量她的脚大不大。
她主动把脚一抬,说:“不用量,脚大。”
有人问:“听说你在娘家是妇女队长?”
她说:“那不假。”
有人提议让她唱个歌,说当妇女队长的肯定会唱歌。
她说:“我起个头儿,要唱大家一块儿唱。”
歌还没唱完,一个看新媳妇的人来了,她是支书的老婆王梅英。
王梅英一来,别的看新媳妇的人都不说话了,像是一鸟入林,百鸟无声。
看新媳妇的人很多,把新媳妇包围着。王梅英一来,别的人主动为王梅英让开了一条道,王梅英可以直达新媳妇面前。
王梅英说:“我听说新媳妇能得很,我来看看新媳妇有多能!”
新媳妇来张家庄之前,一定听说过张家庄的妇女队长是王梅英,且听说王梅英是个掐花掐尖、说话压人三分的人,对王梅英先就有了抵触情绪。
一看周围的气氛变化,她判断出来人可能就是王梅英,她说:“看吧,谁看我都不怕,再看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这就把王梅英给惹恼了,王梅英说:“你能得不轻,我还以为你是两个鼻子四只眼呢!”
他们这里说谁是四只眼是骂人的,新媳妇说:“你怎么能骂人呢,你才四只眼呢!”
“你就是四只眼!”
“你四只眼!”
眼看王梅英要动手,看新媳妇的人把她拉住了。
王梅英犹不罢休,使劲往地上吐吐沫:“呸!呸!”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记了仇,王梅英只要一看见张宁的母亲就恼下脸子开骂。
王梅英倒不一定明着骂,见鸡骂鸡,见狗骂狗,使用的是指桑骂槐的办法。
两个人都在张家庄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母亲哪里受得了王梅英的辱骂。
加上母亲娘家的村庄也是大庄子,母亲的姓是庄子里的大姓,母亲在娘家是被娇宠惯了的,养成的是占理不饶人的脾气。
于是母亲就和王梅英对骂,母亲见驴骂驴,见牛骂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样骂来骂去,二人的怨越积越深,以致两家的人都牵连进去,似乎两个家庭的所有成员之间都有了化不开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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