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涯1：命运之轮 第十八章：道阻且跻（1）

狭长的走廊里，昏暗的日光灯发出幽幽的光，光滑的花岗岩地板映着放在地上的灭火器的阴影，一种很压抑的氛围笼罩在这里，像极了中世纪欧洲关押和审判异教徒的牢房。

菅辉席推着小推车驶向走廊的尽头，车上放着两大捆封装得很严实的东西，“咿呀咿呀”的声音从车轮的转轴和关节处传出，这种听了就让人牙酸的声音为这种有些阴森的环境添加了不少的恐怖气息。

这个年轻的男教师背后冷汗直冒，全身神经紧绷，眼看前方目不斜视，心里是怕得要死。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阴间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菅辉席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厚重的铁门紧锁，门正上方的指示灯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一旁写着“档案室”三个字—这里就是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了。

终于到了。

菅辉席悬着的心放下了些。正在他准备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开门时，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他的右肩上，同时一个冰冷阴森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哟，菅老师。”

“啊啊啊啊！”这一下菅辉席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发出了尖锐刺耳还带些哭腔的惨叫。猛得回头一看，昏暗的灯光下，一张泛着绿色、带着浓浓黑眼圈的人脸近在咫尺。

“鬼啊！！！”菅辉席猛地甩开那只手，没命似的往出口跑去，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环境里多次反弹，震耳欲聋。那个“人”则是被他的夸张的动作拽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待那人稳住身体，却发现菅辉席早就不见了身影，那尖叫声渐渐远去，空廊传响，哀转久绝。

“有那么吓人吗？”那人看着菅辉席离开的方向，有些不满地说道。

接着那人拿出钥匙打开门。与门外不同，档案室里的灯光很亮，那人的身影也清晰了：那是一位穿着灰黑色制服，留着披肩长发的女老师。明亮的灯光照着她，脸色有些憔悴，而且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眼影呢。

将推车推进档案室，向左转，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先生正坐在电脑桌前，每打几个字就挠挠灰白色的头发，嘴巴紧紧地抿着，看起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宋老师，你在啊？”那位女老师稍稍有些惊讶，将车停下，对那位老先生说道。

“哦哦，是啊，学校临时安排的工作，我要来弄一下。”宋老师抬起头看向来者，随后疑惑地问道：“是试卷吗？”

“嗯，明天考试要用的。”

“我记得好是菅老师负责押运试卷吧，怎么变成李老师你了？”

“啊，小菅啊。”李依婷老师打了个哈欠，“本来确实是他送的，不过在他走后我发现他没带钥匙，所以给他送来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被我吓跑，胆子也太小了。”

“可没想到宋老师你在这里，看来没带钥匙来了也没什么事。”

“我说是谁在鬼叫呢……原来是他呀。不过菅老师刚来我们学校不久，也没有来过档案室，被吓到也挺正常的。”宋老师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下次我的向学校要些拨款去换一下外面的灯泡了，不然容易吓到人。”

“而且你也是，作为前辈不要去吓唬后辈嘛……”

“知道了知道了。”李依婷挥挥手打断这位老先生的啰嗦，“试卷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档案室，留下宋老师独自嘀咕着“不尊敬长辈”“一点礼貌都没有”之类的话。

看着桌前的小推车，宋老师只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起身将它推到靠北墙的那个柜子前；打开柜门，宋老师吃力的将密封包装的试卷袋抱起，几袋几袋地往里面塞。待全部试卷都放进去之后，宋老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想真是上了年纪了，动动身子都费劲。

“宋老师—宋老师—”

突然听到有什叫喊，宋老师赶紧回去。待看清叫喊之人，宋老师笑道：“呦，这不是菅老师吗？”

原来那人正是不久前被李依婷吓跑的菅辉席，只见此时的他稚气未脱、鼻尖有着几点雀斑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回来跑累的，还是被刚刚回去的李依婷嘲笑而导致的。

“宋老师好。”菅辉席气喘吁吁地向他问好，然后说道：“那个试卷，现在已经放好了吧？”

“放好了，这是登记表，签名就行了。”宋老师回到座位坐下，打趣道：“菅老师你这胆量要多锻炼才行啊。”

菅辉席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敢回嘴，低下头只顾着签名。

“哈哈，不聊这个了。”宋老师莞尔一笑，问道：“李老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宋老师回想起刚才李依婷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噢，这个倒没有。”见宋老师没有继续打趣他，菅辉席松了一口气，向宋老师解释道：“李前辈是这次考试的出题出人之一，负责的是B卷的物理部分。”

“嗯，原来如此。”宋老师颔首。

除了联考，每次学校的阶段性考试和普通测试都是由校内老师自主命题，出三套试卷—A卷B卷和C卷。AB二卷是给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学生考的试卷，每隔一个班就会用不同的试卷；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减少学生作弊—每到这种考试学生们（A卷）就会发现，他们前后左右的同学（B卷）用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试卷，任你脖子伸得再长也别想抄到一丁点儿的答案。

至于C卷，则是为0号班准备的。

如果说AB卷还要照顾学生以及作参考而不能出太难的话，那C卷的出题老师则是直接放飞自我了—由于一般的题目对那些0号班的“怪物”而言太过简单，C卷的题目自然是能出多难就出多难，并且有些题目甚至是需要用到一些大学知识才能解决，可以说随便从C卷里抽到题出来放到AB卷都可以当作压轴题。

当然，这对那些那些0号班的学生而言也就那样，照样可以考个六百五六百六。

全年级所有人的成绩都是放到一起排的，包括0号班。有趣的一幕就出现了：有些时候AB卷比较简单，全年级最高分可以达到680至700，而零号班的学生却只能考650到660，有时可能进不了全年级前十；可每到联考或者一些不分卷的考试，前十名全是0号班的人。

只能说人和人之间还是有一定区别，已经习惯了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松柏，肯定比温室里的花儿更耐风吹雨打。

这几天李依婷一边上课一边命题，忙的一个头两个大，自然是心力交瘁。

签完字，菅辉席毕恭毕敬的将登记表递给宋老师，然后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宋老师也需要注意一下身体啊，不要整天盯着电脑屏幕看，偶尔活动一下。”

“嗯，我就不送菅老师了，慢走。”宋老师心里有些感慨，这才是后辈应该有的样子嘛；不像刚才那个小丫头片子，任性没礼貌。

菅辉席走后，整个档案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宋老师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原来的工作上。只见他倾身向前，半眯着眼睛看着屏幕，嘴里念叨着：“木白？降级生？”

“申请考试？嗯，资料和手续都准备齐了，那就审核通过了。”

“最后把名字输进去就可以了。”

“木日……不对打错了……术白……也不是……唉，为什么要我一个不懂打字的老头子来弄这种东西啊？”

宋老师急得火烧眉毛，终于在试了好几次之后，才把木白的名字给输进去了。

终于弄好了。

工作完成的宋老师关掉程序界面，拿出放在桌子底下收音机—这种老古董才适合他玩嘛，电脑那东西他真的玩不过来—打开电源，铿锵有力的京剧唱腔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了…”

宋老师也摇晃了他花白的脑袋哼了起来，满脸的惬意。

唉，这个才是该退休的人员应该享受的生活嘛，整天弄电脑那个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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