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涯1：命运之轮 第五章：被遗忘者（2）

“咳，我能’看到’未来，所以股市行情我是很清楚的。”木白轻咳一声，说：“炒股赚够生活费还是很简单的，即使我并不是很懂这方面的知识。”

这家伙……乔宛昭满脸黑线，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他什么好。

“那伯父伯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爸妈啊……”木白放下碗筷，神情淡漠地对乔宛昭说：“他们已经将我’遗忘’了。”

“忘了……”乔宛昭愣住了，“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木白摇头。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啊，怎么可能会忘掉！”乔宛昭的稍稍提高自己的声音。

“在你看来不可能的事多着呢。”木白食指轻扣餐桌，“我和你讲一下有关于我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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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木白记事起，大概是六七岁那个样子。

那时木白生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父亲是个黝黑的汉子，母亲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经营养猪场的三叔和一个当初中教师的大伯，爷爷奶奶也还健在。一家人生活虽然总是有点吵闹，各种琐事鸡毛一地，但生活也能过得下去。

木白在还是小孩的的时候就很是沉默寡言，不喜交往，所以自然没有什么朋友；而在家里，他总是一言不发，只有家里人喊他，他才会应一声。很多时候木白的存在感都很低，有些时候到饭点了家里人都会忘记喊他；加之那个时候家里人都忙，所以也就没有人去管他。

就这样过了五年，也就是在木白十一岁的时候，他一时兴起，离家出走了。

那个时候的木白已经能够熟练地通过“推导”和“想象”来回看过去和预知未来了，所以他在外面生活（或者说生存）并不成问题，他总能在危险发生前完美避开，也总能在肚子饿的时候弄到一顿饭吃。

在外面流浪了两年，木白走过了很多地方：在繁华的大城市里仰望高楼大厦，投身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夜晚里坐在跨江大桥的桥缘，吹着风，江河的两侧灯火通明，倒映在江上犹如点点星光；在渺无人烟的山林中徒步而行，踩着湿软的泥土，条条不知名的小径曲折，偶然间看到一股山泉，掬取一饮；在县城的小巷里租了一间房，看着青石板的路上小孩嬉戏打闹，一个骑着牛的老人吆喝声与牛铃清脆的响声隐隐约约，早晨的薄雾将这一切环绕笼罩，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谧……

在某天，木白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他先是买了一套新的衣服换上，将自己打理干净，走进了原先的村庄。村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泥路硬化了，不少的房子都翻修了，四周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们看了一眼木白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就好像是遇到了一个村外人一样。

木白蹙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回着，不一会儿就到家门口。家门口，母亲正坐在那里择菜，注意到不远处的木白。只见她皱起眉头，满是戒备地说：“你找谁？”

木白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问她：“我想找一个叫木白的人。”

“我家没有这个人。”母亲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打扰了。”木白转身离开了，身后的母亲小声嘀咕“什么人啊真是的”，低头继续择自己的菜。

木白找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破碎，重组，一切回到了两年前。

自己离开的之后，一开始，家里人还是照常生活，并没有注意到木白不在了。几天后，父亲才注意到异常，问母亲说：“阿六（日常称呼），十一儿（木白在村里排十一，故此称呼）怎么不见了。”

母亲也是在父亲提醒下才注意到，着急地说：“不知道啊！快找啊！”

父母将木白失踪的事告诉大伯和三叔，并报了警，所有人找了好久但都没找到。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十一儿啊，少了他我就没法活了！”母亲抓着一位负责此案的警察的手哀求，父亲使劲抽着烟，原本黝黑的脸此时正痛苦的扭曲着。

“放心，这起失踪案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警察沉声道。

这起变故持续了大概一个月，这期间所有人对木白的事都闭口不谈，父亲母亲都板着脸，沉默着。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慢慢地恢复原本的样子，家里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三个月后，家里要进行一次大扫除。

“还剩一间。”母亲擦了一把汗，舒展筋骨。

“咳咳！”母亲推开门，里面满是灰尘，把她呛到了。这个房间堆放了一些杂物，现在它们都已经积满了灰，母亲推门把灰尘都扬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垃圾。”母亲将杂物搬出来，打开其中的一个纸箱，里面装有一些衣服之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木白的东西。

“都是些什么啊。”母亲一脸茫然，“我们家有人穿这些吗？”

“算了，都烧了。”

母亲在屋外点了一篝火，将能烧的杂物垃圾都加进去烧了，然后继续搞卫生。两米高的焰火吞噬了添进去的燃料，将它们通通化为灰烬。

木白不想再看下去了，回到现实，双手捂脸，心乱如麻。

虽说离开家两年了，但木白自己的外貌的变化并不是很大，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忘了木白，忘记了他。

此时父亲哼着歌从他的面前走过。这个黝黑的汉子瞟了一眼他就没再多看，径直走了过去，一副完全不认识他模样。

木白看到父亲远去的背影，想开口喊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他们之间的某种本来就薄弱“联系”，就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彻底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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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四处游荡，最终在这里定居。”木白坐在长椅的一端，眼神飘忽，“我通过各种手段伪造一个新的身份，只要不是仔细调查，没人会知道这些。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闲得没事干来调查我。”

“那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另一端的乔宛昭听他说完后，神情恍惚地问他。

“我一直都叫木白，我的真名就是这个。”木白饶有兴趣看着周围，“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到这里呢，毕竟平时我是不坐公交的。”

现在他们正在车站的候车椅上坐着，周围走动的行人屈指可数。

他们吃完饭后，木白觉得恢复的差不多，就送乔宛昭到车站。乔宛昭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于是二人就出发前往车站，一路上木白继续讲他的故事，直到现在。

“真是……神奇。”乔宛昭摇头，“你确定伯父伯母真的已经忘了你了吗？”

“当然。”木白耸耸肩，“你把自己代入一下就清楚了。”

“你不打算和他们相认吗？”

“一开始是想，但现在……”木白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大家的生活都挺好的。他们已经完全忘了我，我现在回去也只是给他们添麻烦。”

“你很难过吧，很抱歉，我不该问那么多的。”乔宛昭低垂着头，小声地说。

“我对此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我早就习惯被人’遗忘’了。”木白笑了笑，“被遗忘有些时候也不失是件好事啊？至少帮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和你说那么多但不怕你说出去，一是不会有人信，二来这些东西你很快就会忘记。”木白抚掌，“我根本就不担心你会把这些说出去，因为估计过几天你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会把你忘掉吗？”

“当然，我还没有遇到过只是和我有一面之缘却可以记住我的人。。”木白懒洋洋地站起来，咂咂嘴，“这个点应该要发车了，快走吧。”

“嗯。”

乔宛昭登上车门的车梯，走进车厢，找个没有人坐的座位坐下，前倾着上身，将头抵在前座的椅背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发车时间到，引擎轰鸣作响，汽车缓缓驶出车站，木白站在原地目送它的离去后，就原路返回。

回到家中，木白收拾好餐桌，清洗完餐具，就到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从喷头里喷洒出来，淋在身体上上，木白的疲惫感也逐渐消失，他长吁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

一切应该都结束了，木白心想。

关上止水阀，将身体拭擦干，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打开电脑开始了日常的炒股。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各种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木白看来，今天的事只是他和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这个小插曲大概会被二人给忘掉，在时间洪流的冲刷下，湮灭于如烟的过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