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迢迢 回家？回哪里去

纪国边关榆林城，城外山林中。

宴初悠悠转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看着枕在自己腿上昏迷不醒程江，满身伤痕，血流不止，命不久矣了。

宴初想找身上的水袋，给程江喝，身子略微一动，程江吵醒了。

“宴初，宴初...”程江的声音微弱，宴初贴近他的嘴边才勉强听清。

宴初点点头。

“你说我们这般拼命，榆林能守住吗？”

“朝廷有援军来了吗？”

“家里父母能被朝廷善待吗？”程江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双眼布满血丝，看向宴初的眼睛，好像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

宴初没有回答，垂下眼眸，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援军了，榆林无援已久。

见宴初不说话。

程江又说道：“我想家了，我怀里有封信，帮我带回家。”

宴初终于说话了。

“好。”

程江得到回答，慢慢将视线转向外面。

山洞外窸窸窣窣传来搜查的声音。

榆林乃纪国边关大镇，处于燕、凉、纪，三国交界之地，自古便是中原王朝的兵家必争之地。

燕凉二国围城已近一年，只围不攻，也快将榆林城拖垮了。

求援已久，朝廷迟迟不发大军来援，只怕燕凉两国围点打援，却是不管榆林数十万军民的性命。

榆林守将王辰王总兵，前日夜里收到探子情报，今夜会有燕国粮草运来，等粮草到燕营，榆林被拖死之日不远了。

所以在不确定情报的情况下，在明知运输粮草的军队会是精锐，王总兵也只能组织军民为冒死一试。

就像明知别人下了个套，但却必须钻进去。

宴初和程江并非军士，结伴游历致边疆，在榆林兵力不足、军费不足时，自愿保家卫国，抗击燕凉，像他们这般不吃朝廷俸禄而卫边的既然还不少，足有百八十人，皆非榆林军镇人，武艺都可，被王老将军结成义营。

今夜子时。

王老将军着副将领三千骑兵，突袭燕营。

在副将出城的同一时间，由王老将军挑选的二十名义营好汉，在反方向出城，绕过山林，突袭燕国运粮队，只求烧毁。

“宴初，你说咱这么做有意义吗？朝廷援军迟迟不来，钱粮不至，只靠咱心中的那点卫国情怀，守得住城池吗？”程江说道。

宴初心底也底气，皇帝昏庸无道，只会享乐，治国宰相只会欺下媚上，榆林城还没被攻破，朝廷里已经传出来如何议和的声音了。

宴初也不知道做这一切有没有意义，有气无力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我包里还有干粮和水囊，鞋底还有些碎银子，可别说我气小，出门在外的，银钱重要，你带上吧。我这个样子是活不下去了。”程江说着，勉力向宴初抱了抱拳。

“家里还有老娘孤苦无依，这狗屁朝廷实在是让我相信不起来能照顾好我娘，还请你多多照看，邻家杏儿要是还没嫁人，就请你让她莫等我了，这是我最后牵挂的事儿了。”

“我回不去了。”

宴初知道，程江在安排后事了，悲从心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好，信和话我都会带到，老人家就交给我照看。”宴初回道。

“快走罢，天快亮了，再过一会就不好脱身了。”程江说。

天边微微泛白。

宴初踌躇。

程江转过了头，假装没看到宴初眼里的泪水，打趣道：“犹豫什么，还是想说什么肉麻的话，你又不是什么娘们，别整这出。”

宴初擦了擦泪水，拿过干粮水囊、银钱还有信，深深看了程江一眼。

程江身上多处创伤，浑身是血。

“哭什么，不就是死吗，有啥好怕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是有点疼。”程江说。

“痛快给我一剑，我可不想让燕蛮子抓过去，生不如死的，送我一程，之后你就回家去吧，榆林怎样都守不住了。”程江又说。

宴初说道：“珍重”。

趁着夜色，往南奔去，行出一段距离，宴初手捏剑决，用程江的佩剑崩向程江。

至此立志成为锦毛鼠第二的白衣剑客程江。

卒！年十九，尚未及冠。卒前囔囔道“天下处处是青山，是青山...”

一连奔出数十里地，宴初遇到一个被燕军抢掠过的荒村，找了一间屋子，闭目休息。

心中默想“回家？”

自己哪还有家啊，又能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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