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山践水 第三十七章 涌泉之恩

早日的朝阳，透过窗纸照射进屋中，一股暖意和一种暖洋洋的气息，让屋中像是与往常无异，好像并未发生过什么。

木板床上面，正躺着一个脸颊圆润，血气比早前要充足许多的小女孩，年纪尚小，圆嘟嘟的脸庞像是元宵时节吃的汤圆一样讨喜。

本来有些心情落寞的阚坷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

他坐在床沿，握住小女孩的手，依旧冰冷似冬雪。阚坷将小女孩的手放入被窝之中，身上盖着的是一件崭新的棉被，多半是华爷爷带来的，应该是有着什么门道在里头。

阚坷将棉被的被角都给叠在里面，伸出手捏了捏小姑娘已经与常人无异的脸颊，心里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搁放在桌上的那个白瓷碗，里面空无一物，走出屋子，身旁的背篓里，高爷爷送给他的鱼竿正静静的躺在里面，晒着日头。

华璋看到少年走出，他笑道：“迎春这丫头，如今气血虽足了些，但还是要多熬一熬，不然气血是足，但还是太冷。”

阚坷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感激之情。他走到戚姑娘那边，伸出手，手心上正捧着一个白瓷碗，“戚姑娘，你是修道之人，那看的出这东西的古怪吗？”

华璋也有些好奇，站在了阚坷身旁。

戚虞站起身，接过手，一眼便看出了端倪，“是一种已经可以列入仙宝品级的仙家宝贝了，看样子是给人拿来收集气运用了，有些大材小用，只是如今这瓷碗已经空荡荡了，还残留下一些细枝末节。”

华璋问道：“戚姑娘，仙宝是何物啊？”

戚虞酝酿了一番措辞，这才说道：“世间法宝何止万千，自然有品级一说，最低级的，叫做‘匠器’，大多是匠家子弟打造而成，以此类推，接下来的是：法器、法宝、半仙兵、仙兵、仙宝。”

“‘法器’山上仙府大多都懒得多看一眼，因为实在过于低级，虽说有的能够汲取灵气，但实在太少。一些小地方廊桥下悬挂的铁剑，或是一些小村落村口的石狮子，乃至家宅大门贴着的无神祇居住的门神等，都算是法器之列。”

“‘匠器’则不同，虽说是被称为最低级的‘法宝’但若是出自匠家一些老师傅之手的物件，大多都会有一种神通相伴，山上最为推崇的，是一种可以收纳万物的宝贝，往往一出世，就是众人疯抢的局面。”

她将手中的瓷碗又翻看了一番，说道：“这件瓷碗应该是从神州大陆的某个仙家窑口出品的宝贝，这等品级的，能够淘到手，是很不容易，更极其耗费神仙钱，阚坷，你怎么会有？”

阚坷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大致的说了先前的那场事情经过，便问道：“这件瓷碗，就只能吸收那什么气运，没别的用处了？”

戚虞见他好像不想过多提及，也就不再多问。当他听到阚坷说的话后，瞪了少年一眼，“且不去说这世间气运一事本就最为玄妙，这件瓷碗能够捕捉气运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不过还是有些委屈了这件仙宝。”

说到这，戚虞将瓷碗抛向空中，握住背后长剑的剑柄，重重挥向瓷碗，阚坷还来不及阻拦，顿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那只瓷碗哪怕被劈砍在身，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和瑕疵，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最奇怪的，是瓷碗被击打在身，但却依旧寻着那条抛物轨迹而落，丝毫没有收到打击飞出去的迹象。

戚虞将长剑归鞘，伸出手，瓷碗刚好重新落在手中，“这种品级的宝贝，早已经可以堪比佛家的金刚石了。下五楼的炼气士，四境以下的武夫，哪怕铆足了劲出手，也打不碎这等仙宝。”她说着，将瓷碗重新递给阚坷。

阚坷接过手，顿时变得小心翼翼，他问道：“那这件瓷碗，还能用来做什么？”

戚虞重新坐在竹椅上，阚坷和华璋两人，各自搬了一条躺椅和板凳，坐在了一旁，像是听人传道授业的学子。

戚虞先伸出一根手指，每说完一句话，就会再伸出一根手指。

“一，可以将这件法宝炼化成为自己的本命之物，修道之人，境界如一栋玉楼，想要往上攀爬，需要的不单单是自身的勤勉修行，更需要许多外物来辅佐，这件瓷器就很合适，虽然既不是攻伐，也非是防御的重宝，但好在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而且能够转化成为最纯粹的灵气，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二，可以去找一些中五楼的修士，或是五境以上的武夫将这件瓷器给打烂了，再交与一些匠家子弟帮你锻造成长剑或是匕首、长枪，与人近身搏杀，自然威力更盛。”

“三，可以去找一些仙家渡口，或是仙家店铺去倒卖，至于这件瓷器能卖多少钱嘛......大概，能买下一座京畿之地，换成银两的话，应该能塞满整个皇宫了。”

听到这，阚坷眼睛瞪的似铜铃，“戚姑娘！你是在开玩笑吧？”

戚虞一笑，“不骗你们。一件仙兵就够蜀洲那座大穗王朝的十年乃至二十年的一国赋税了，更别提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仙宝了，其实我说的还是太便宜了些，因为这种物件，一般都是山上以物易物换来的，能够从别人手中买到一个，很不容易的。”

阚坷咽了口唾沫，自己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王朝国家啊！

戚虞继续道：“这件宝贝，很适合华爷爷，不单单是因为品级极高的缘故，更是因为这件宝贝先天最为契合医家修行，若是华爷爷将其彻底炼化，恐怕一楼至五楼的这段路程，可豁然开朗，如履平地。”

阚坷眼前一亮，“当真？”

戚虞点了点头，懒得再多做解释，她站起身，在宅院里散起了步。

阚坷二话不说，就将瓷碗递给了老人，他脸色满是笑意，“华爷爷，喏，戚姑娘不像在骗人。”

华璋并未伸手去接，他脸色郑重，说道：“阚小子，现在小镇里刚好就有一些外乡人在收这类宝贝，你拿去跟他们换了银子，这辈子还需要受苦受累？等迎春这丫头醒过来，你们一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阚坷看老人没收瓷碗的意思，他便无奈道：“华爷爷，您就拿着吧，从小到大我是真把您当爷爷了，年少时要不是有您护着，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我也知道，我给人差点打死的时候，是您拿了两颗真正救命的菩提心来，再加上华爷爷您那位老祖宗，都不知道救我和迎春这一家几条命了。”

阚坷最后说道：“华爷爷，我听戚姑娘说过，要是修行路走的远，寿命也会跟着延长的，您就拿着吧。”

老人哀叹一声，接过手，默不作声。

阚坷看着老人，脸色变得坚毅，他郑重说道：“华爷爷，我决定好了，我准备自己带着我妹妹去那座神洲大陆，去找那位桃仙。”

华璋猛然瞪眼，一只手握住少年的手掌，“绝对不行。”

一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从另外一户人家传出，阚坷看到走出屋子的人后笑了笑，他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老人那只皮肤松弛，尤为枯槁的手掌，笑道：“华爷爷，还记得之前药铺内，您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华璋松开手，愣愣出神。

阚坷笑着又拍了拍老人的手掌，他朝着已经坍塌的院墙那边走去，喊了一声玊玉。

走出屋门的玊玉先愣了愣，只是眨眼间，他便笑了起来，打趣道：“阚坷，还真给你活下来了，命真硬啊。”

阚坷嘴角翘起，他站在倒塌的院墙上边，轻声道：“谢了。”

正在院子里捧水洗脸的玊玉抬起头，骂道：“滚蛋。”

阚坷笑着刚要转身，玊玉却喊住了他，阚坷转过身，玊玉走上前。

两人相距三步远，脸上还残留着水珠的玊玉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便转身离去。

阚坷看着玊玉的背影，笑道：“玊玉，回见。”

好似大梦一场的玊玉并未转身，只是高高举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走回自家院子，一直注视着阚坷这边的戚虞看了眼那个转身离去的少年，她收回视线，看向阚坷说道：“我要在小镇这边待些时日。”

阚坷听到这话，便问道：“这是为何？”

已经回过神的华璋站起身，解释道：“小姑娘身体出了些状况，还不轻。阚小子，不然劳烦你给小姑娘熬药？药材自然是我出。”

阚坷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没问题，只是我家只有一间屋子啊。”

华璋在一旁说道：“不行的话，你随我在药铺里歇息呗。早中晚各一次的熬药，你正好也可以从我那边取。”

阚坷看了眼戚虞，又看了眼华璋，他默默点头。

华璋不一会便离开了桃花巷，回到了铺子里。

阚坷趴在院中的水缸边沿，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他跑去灶房扛着扁担，挑了两个水桶，就要去小镇挑水，劳烦戚姑娘帮着看一下家。

戚虞自然没有拒绝，她坐在一棵树下凉阴处，正悄咪咪的打着盹。

小镇拢共有三口水井，由南往北，各有一口，离北边最近的那口水井，凑巧离桃花巷不远，在柳叶巷。阚坷挑着水桶一路飞奔，眼看此时打水的人还并不多，便乐呵呵的挑水回家，以此往复。

小镇里大多数人是不愿意跟阚坷打招呼的，觉得他们一家子晦气，生了个儿子没几年就克死了爹，生了个女儿，更是直接克死了娘。早年阚坷还小，哪怕肯吃苦，力气也足，但小镇一些能够吃饱饭的伙计，还是没人乐意要他。

那段时间是少年觉得最苦的日子，经常都是饿着肚子上山的，最饿的时候，他甚至抓着一些最为便宜的草药往嘴里塞，有一次吃岔了，愣是在山里迷迷糊糊，从早上躺到了深夜。

要不是被那个进山找土的汉子凑巧撞见，怕是早就被夜间出没的野兽吃的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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