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戏 第三章 长袖舞

“今日，你且在我这里将这些账目本子给算清楚，都是搁置好久未清算的。今日若做不出明日继续。”继而示意摆上条桌和蒲团给东乔，拿了祘盘统筹等物件摆在桌子上。“晌午有人送饭菜过来，你就不用去后院用饭了。有啥不知道的你就问袖香。”康坊主看着东乔款款坐下，认真翻阅账目。于是又对袖香说：“今日你不用跟我到前院去了，在这里看东乔需要什么给她便是。我到前院与裴教司商议一些事情。”袖香边答应边扶她起来。

东乔的事情康坊主在她病中的时候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不禁心里想，她也是苦命的美人。若不是她夫早亡，凭这样的样貌身量，定能过着上乘的日子。又感慨平坊主毕竟见多识广，找回来的人个个都不平庸。平康坊还是要他主外自己主内才行。

东乔细细翻阅了一个帐本子，记录的杂乱无章的，也都是一些内院开销的杂乱账务，倒也很轻松。记得他六岁上，就被太奶奶逼迫的看帐本子，自己不愿意，为此没少挨打。没想到有一日，竟然用此争取自己的一日三餐。这样的本子，如果袖香不在，她可真不知写的啥。她将看不明白的全都记录在竹简上，一一问过袖香。然后再算了起来。不肖晌午的功夫她全清算完毕。甚至将杂乱的帐本子重新誊写了一遍在竹简上。写完放置在桌面上一一晾干。“女先生吃饭了!”袖香搬进来一些用饭的条案放在屋中。一时拿了两个蒲团与东乔面对而坐。东乔忙了一上午也的确是饿了，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袖香看着她雅致的端起碗筷，吃食也是精细的送进嘴里。一些粗制的凉菜竟被她吃的似乎都贵重起来。不禁感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一时用完饭，袖香说：“先生风寒刚好，不可多劳累，吃罢饭可以多休息半刻再做不迟”

东乔将晾干的竹简一一卷起来：“我已全部做好了，明日要做的账目可有，我休憩片刻，下午一起做了。”

袖香努力睁了睁她不算小的眼睛，露出了一大片眼白，不可置信的边看账目边说：“这就是今明两日的账目你全做完了？”边说边认真的看了账本子。这可是曾经让她头疼了几天几夜的账目本子。此刻，这些账目本子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哪里。里面不需要注释，明明白白!袖香终于明白坊主为啥请郎中救昏迷中的她了。她万分欢喜的看着东乔：“你竟有如此本事？哪天得空了可要教教我。”边说边将东乔整理好的账目小心翼翼的收到后堂的柜子里。这下她再也不用深夜陪康坊主算帐本子还挨骂了。

东乔回屋休息，一直到晚时，袖香说康坊主回来了，看了帐本子很满意。让她二日与前一日一样的时辰到坊主房里用早饭。

次日她去时，早饭已经备下，她还是和袖香一起，用完饭。康坊主起身说：“今日你和我到西江引月去一趟。”说罢，又对袖香说：“午饭不用了，至晚我们才能回来。”

东乔和康坊主一同上了马车，东乔穿了一件绯色的上儒，着一件月白的长裙。康坊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这个天气又要下雪，你穿的单薄，回头我让袖香给你拿几件我的大氅给你。”

“谢坊主！”东乔捏了捏自己冰凉的手说。

“这个西江引月也是咱们的歌舞坊，本来是让你理好家里的帐本子，过些日子再接手，没成想你半日的功夫就全都做好了。今日刚巧与裴教司在那里相见，顺带带你过来。”说完看了看东乔一切尽在掌握的局面，因说：“西江引月的账目与院里的账目不可同日而语！那里已经有三个账房的了，且都是名面子上的。你去了这账目可不好对。一日两日都不妨，再多些时日都可。”

“不妨”东乔微微勾起了唇角！多大的账目是她没有做过的，有未央宫的账目乱？甚至于本朝的账目她都曾经看过。她无所畏惧。

到了西江引月，康坊主将她安排进了账房，并将一名女兮和安排给了她。晨起的西江引月安静异常他们。直接从后门进的帐房。此时房内有三个账房先生，坐在条案前，低头整理账目。几人见她进来都忙不迭的齐刷刷的回头看她，门边子的稍年轻的男子说：“那边帮你准备了条案，上面放好了账目简子和祘盘统筹等物件，你若需要什么让兮和找我们拿。”讲完不禁打量的一下东乔，她虽打扮的素雅，但是自带一种傲视万物的气场，让人不敢亵渎。他只看了一眼，便埋头继续整理账目。

东乔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高高一摞账目本子。按理说年前的账目本子也该梳理完毕了，可此时却堆满了案边。看康坊主的样子也不像是试探自己的样子。可见肯定是账目出现了问题。兮和帮她研好了墨，她并不着急提笔。而是将账目按照月限分块整理好，然后开始翻阅，时不时的将手放在祘盘上飞转流连。看了一天，直到那三个账目先生走了，她又接着将他们案上的账目通宵看了一遍。晚时，康坊主来叫她回去，她只说有事。康坊主让她住在了西江引月，与这个叫兮和的一起。

晨起，兮和看她还在案前，不过脸上倒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走过去收拾案上的烛火说：“先生可是一晚未睡?”

东乔心情大好，此刻才清晰的看了看兮和，这姑娘生的娇俏，只是右边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也正因此，她才成的婢女，而不是这坊中的舞姬。

“我现在要去休憩片刻了。”说罢，让兮和给她带路去睡房。大概三四日的功夫，她已经将整理好的一卷竹简装进竹简袋，让兮和带她去找康坊主。康坊主这几日常来西江引月。据兮和说上巳节快到了，裴教司对康房主送来的新进舞姬都不如意。年后已经选了好几拨了，整日待在西江引月台面上。此时，兮和将她带到前厅的台面上。康坊主一人坐在条案边的蒲团上，邻塌的裴坊主却不见踪影。东乔将竹简袋递到康坊主手中。康坊主，康坊主本来就满脸愁容，看到竹简袋不满的说：“就这一个？”看到东乔肯定的眼神，她看也没看竹简袋子，直接扔在条案上：“我一个院子整日的账目简子你都整理了好几袋子。怎的？西江引月的就这一个？”

东乔嘴角轻轻上扬：“坊主若是想要明细竹简子，里面那三位先生想必都明白的给你了。况，不能细了又细!”不免心里又想：这个坊主是如何做到这个位置的

康坊主正因为舞姬之事，愁闷不堪。又见东乔这样直言不讳的公然挑剔她的情绪。不悦的猛地撕开了竹简袋子，嘴里不忘呵斥：“我倒要看看”讲了这几个字，她已经打开竹简一一看起了账目。清晰的比对，到了难处还附有图文一起。她从未看过如此清晰的账目。往深了看，东乔虽一字不写通篇的数字。但东乔的通透，着实令她佩服。这些账目果然与平坊主有密切关联。看来他手果然越界了。康房主合上了竹简良久，忽而抬头温和的问东乔：“这个账目存在的问题你果然算的一目了然，可有解决方案！”

东乔听她如此讲，两只放在袖口的手动了一下，说到：“有，且简单，康坊主必然会处理！”一副与我何干，这么简单，我可不想理你的样子。

康坊主看她揣着糊涂装明白的样子，心里竟松懈了下来。看来她是个极为通透之人。“你就讲讲你对这个账目的总结吧！”

东乔知道这个半老徐娘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就这这个话讲：“总结也都在竹简最后面！我即使算过了，也就不是很记得了。坊主不若再翻开看看？”东乔其实回答了她的问题，就看她是不是聪明了。

康坊主迟疑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贯穿整个西江引月的台面。她倒了一杯茶与东乔：“有些账目看过之后是要忘掉的！”康坊主知道东乔可以背下整首长门赋，绝不能短短几日就不记得了。这是侧面回答了自己，而她又置身事外。好久都没看见这么通透的人了。看来卫丞相府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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