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生拽着关桐的胳膊,“你撑住啊,不然连长真的能让你再跑一遍。”
关桐上气不接下气,“我……30分钟……不行的。”
他每次跑完五公里,都是要死要活的,而且总是全班、甚至全连最末尾的那个,平时的惩罚一般就是让他做些俯卧撑,虽然也挺累,但跟五公里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此时关桐的心里真是恨不得揍死陈威。
一起毁灭吧,他真的累了。
宋英奇跑在关桐的旁边,“不行也得行,你跑不完不要紧,别拖累全班人跟着你重跑。”
他架起关桐的另外一只胳膊,“关桐,你好歹也当了快一个月的兵了,有点儿骨气。”
关桐甩了甩脑袋,此时他别说冷了,热得恨不得扒光衣服,汗水都甩到了宋英奇的脸上,“班长,我真不行,半个小时……我真不跑不完。”
“要不你一拳把我打晕吧,连长就能放过我了。”
宋英奇厉声道:“胡说八道,你这样就等于在战场上装死,别说这是不是一个军人该干的事,这难道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情吗?”
关桐觉得自己的膝盖在不停地往下坠,他喘道:“我他妈……要是再跑五公里,就成死人了……还军人……”
宋英奇二话不说,抬手一巴掌乎在他的后脑勺上。
“关桐,现在死你也要给我跑完。”
“只要你努力了,30分钟内你完不成,我代替你跑那五公里都可以!”
“但是你要现在就放弃的话,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宋英奇总是很平静,似乎缺乏某种情绪,不论是高兴还是生气,他都是淡淡的模样,让人有些难以亲近。
但这最后一句,“我一辈子瞧不起你”却说的掷地有声,跟子弹一样一颗一颗打在了关桐的系心上。
廖星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关桐死命咬着牙,口腔里甚至都弥散出了一股血腥味。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在跑与不跑之间挣扎了起来,对他现在来说,这件事就是一个生与死的抉择。
如果现在真的倒地装死,他就能躲过一劫了,可是……
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那句话就跟一顶洪钟般,狠狠撞了他一下,拨动了他身体内某根名为自尊的弦,他想往地上一扑了事,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赵晓生推着他,“关桐,跑啊,又跑不死,说不定你真能30分钟跑完呢!”
宋英奇对赵晓生说:“你去扶一下那个,你们体能好的,互相搀扶一下,都别掉队。”
此时就剩下一公里了,大部分人的体能都已经到了极限,掉队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逼近全班都要重新跑一边的极限了。
赵晓生松开关桐,去拽另外一个人的胳膊,拖着那个人往前跑。
廖星洲和高大壮那些成绩好的也过来帮忙,拉着那些掉队的人。点点头,上去拽着钱亮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跑,其他人也赶过来帮着掉队的人。
本来没有时间限制的时候,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锻炼,他们都能好好地跑完全程。
可是加上30分钟的限制后,他们不得不提高速度,体力消耗倍增,整个班的人开始互相搀扶着往前跑,时间的流逝跟把大砍刀一样悬在他们脖子上。
关桐咬着牙往前跑,全身跟洗澡似的,汗水哗哗地流。
宋英奇一直都牢牢地抓着他的胳膊,始终没有放开,低声道:“加油。”
关桐已经臭不要脸了,不自觉地把身体往宋英奇身上靠。
实际上他都恨不得直接挂宋英奇身上了。
本来他听到宋英奇的呼吸声是非常平缓的,只有微微一点急促。
但在他把身体重量放在对方身上后,明显能听到宋英奇的呼吸声带了一点喘,虽然很克制,但也说明被他这么拖着,体力消耗果然增大了。
关桐有忍不住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弱了,班长真是太厉害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如此从容。
太不甘心了,真的是太不甘心了!
同样都是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年轻男人,他们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简直就像是一道鸿沟一样,好像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
他不想拖累全班跟他重跑,也不想让宋英奇代替他跑。
他关桐就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中规中矩的兵,跟所有人一样,正常地完成任务,不挨罚,难道都做不吗?
他……怎么就那么孬呢?
操场的灯光如星火般在遥遥前方闪耀,关桐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他只是拼命挪动步子,朝着那个光点前进。
因为他不想被人瞧不起。
他也不想让一直关照他,相信他,从来没有看不起他的宋英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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