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录 第二十三章 青衣师太（下）

都道光阴似箭，三年光景流逝指尖。

忽一日，他从山下归来，在庵中长跪不起，非要青衣师太收他做弟子，青衣见未有此先例，拒不理会，他一跪便是三天三夜，青衣无奈只得答应，从此教他剑术。

日子一日复一日的过着，孟星云武功日进一日。恰逢正月十五，灵儿因念着青衣，遂赶在元宵佳节来访，灵儿做了汤圆。“婉儿，去叫你星云师兄吃饭了。”龙灵儿正摆着碗筷，头也不回，大声喊道。回头又对青衣师太说道：“师父，吃饭了，今天做了豆腐白菜汤！”那青衣师太听了，放下手中物什，但见婉儿还在做些女红，颇有些气，轻怒道：“婉儿，你还不去！”

“就去，就去”司徒婉儿极不情愿又无奈地丢下绣了一半的手绢，不情愿地走了。出了庭院，一路跑去，穿过羊肠小道，登上石砌的台阶，便见孟星云正在崖边练剑。“师哥，吃饭了，今天灵儿姐姐做了你最喜欢的汤圆。”

孟星云听道“汤圆”二字，心间猛然颤抖，好似有一枚暗器正中心肺，怔了片刻，忽然一招使岔了，气血难复，登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吓的婉儿大叫起来。“死不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孟星云看着一脸惊慌的司徒婉儿笑道。

“我去叫师傅上来！”婉儿说着欲返身下去。

“婉儿，不要告诉师父”孟星云一把抓住司徒婉儿的手说道。司徒婉儿自打到峨眉山以来，很少见过陌生人，更别说男人，忽然被孟星云抓住手，怀间心头一时乱了方寸，脸不觉像熟透的柿子一般红。婉儿怔了片刻，手心生汗直冒。孟星云突觉不妥，急忙撒开手。

“不要···不要告诉师父，求你了。”

“我不告诉师父便是，但你要下去吃饭！”婉儿头也不敢回，怯怯地说道。

“我不饿，想再练一会儿，等饿了再去，你先回去告诉师父不用等我！”

“那，那我走了！”司徒婉儿依旧不敢回头，径直跑下去了。等下了台阶，复又悄悄返回，躲在桃花树后面偷偷望去，但见孟星云瘫坐在石椅上，两鬓间白发兼生，一只空空的袖管在风中徐徐晃动，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又很快消失在那苍老的脸上，司徒婉儿登时心痛难耐，五味杂陈，像是打翻油瓶、醋缸、染缸翻搅在一起。十五岁那年，她偷偷跑下山去，赶在元宵节那天找到了孟星云，那年的孟星云亦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娶妻生子，美满恩爱。孟星云的妻子十分喜欢司徒婉儿，遂认了妹妹，烟花过后，一家人围庐吃了汤圆，她心间五味杂成，次日便辞了孟星云回了峨眉山，自此之后很少下山，只一个人练剑、做女红。

龙灵儿见司徒婉儿一个人呆呆地回来，便问道：“你孟师哥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司徒婉儿似若有所思，忽被龙灵儿一问断了思绪，脑中一片空寂，险些怔住了。

“啊，灵儿姐姐你刚说什么？”婉儿抬头问道。

“我说，你孟师哥怎么没有回来？”

“他说他不饿，想再练一会儿，过了午时才回来！”婉儿强装出笑脸道。

“哎，可惜了这好端端的一个人。”青衣师太说着，连连摇着头。

司徒婉儿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吃起来。转眼瞬间，浮生半日，暑去冬来。又是一年寒冬，落了半尺多的雪，婉儿高兴的像个孩子，只一个劲儿地玩，顾不得许多寒冷。孟星云呆坐在窗前，细看这雪花飘落，眼前一幕一幕，竟是当年在乐山府时的情形，忽尔闪过妻儿遇害时的场景，不觉伤痛万分悲从中来。

过了春分，天气日渐间温和，草色翻飞，柳絮如旧。

那一日，正是清明，孟星云在妻儿的坟前端坐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

那一日后，师傅说她能从星云眼中看到人活着的希望，孟星云练功也越发勤奋了。

说话间，又是寒来暑往，春秋相继，三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一般。再说那孟星云不枉寒暑，不顾风雨，在摩挈崖练剑十年，终是小成。

六年来，想那春草发芽几回，结果几回，人间黑白几昼，沧桑几变，长歌几曲，自有人欢喜有人愁苦，世事苍凉，如是话桑麻。

话说这一日，独臂的孟星云辞别了青衣师太和龙灵儿、上官婉儿，沿着山脊下山去了。青衣多有不舍，便相送了一回。待到分别之处，叩过了头，青衣怕有伤感，便径直的回了，那时满山翠绿欲滴，山色如梦亦幻，小径掩映在茂草之中，百花齐放在喧闹枝头，好不欢唱，就好似婉儿甜甜地笑。

“师傅”孟星云突然闪身在青衣面前，跪地说道。

青衣不察，便是一惊，暗思忖道：“扣了头，拜别了再回头，不是报恩了，便是要···罢了，他这般想也是为我好，原是我希望它能放下仇恨，娶了婉儿，就这样安然的度过一生，罢了罢了···来归来，去归去，一切如是·····。”

青衣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便回头，择了崖边一处光滑的石头坐了，温柔地笑道：“我十五岁便许给了诸葛神武，自二十岁出家，一生焚香诵经，常伴佛前，无儿无女，临了，收留了婉儿和你，一直把婉儿视为己出，你和婉儿的感情我看的出来。如今我常夜夜思量，若是十三年前我没有带婉儿来峨眉山，你们会是如何，六年前，我要是没有带你回峨眉山，又会是如何？可惜，我因一己之心，遗害了你们两个人，人算终抵不过天算，冥冥之中，老天自有他的用意！”青衣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云儿呀！你过来，我告诉说你一件事！”孟星云跪着移身到青衣身前，道：“师父，你说，我一定一定牢记你的话！”

“孩子，你能不能放下你的执念，娶了婉儿，好好过完这一生！”

孟星云听了，不说话，怔怔地望着青衣。

半响，青衣道：“我为婉儿，对你藏有私心，你不要怪我，眼下终是留不住你了，你既打定了主意，罢了，你就去吧！我不愿你们与我一样一辈子困在枷锁中，但愿你这这一去，了却心事吧，日后能给婉儿一个交代吧！”青衣顿了顿又说道：“等下了山，切莫要仔细自己，路上不要停留，你的仇人如今到了洛阳，你只管为妻儿报仇吧！这个江湖藏龙卧虎，你剑法虽有小成，可是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此去，可先往纯阳宫取了铜符宝鉴，再去阳泉求诸葛神武教你一套剑法，曾经我有誓言，此生绝不求他，今日舍下我这老脸，送你一样东西，他见了，定时会教你！”说着，青衣从怀间掏出一只绣了蝴蝶的罗帕递于孟星云，星云接了，不敢多看，只将将掩藏在怀间。青衣师太在崖边坐了许久，思忖半晌，忽纵深一跃，跳入了那万丈深渊。

孟星云未料的青衣会如此，一时无措，只急的吼叫，眼泪霎时滚滚落下。良久，孟星云才哭喊道：“师父，孩儿不孝，等我报了仇，就来陪你，就算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罢了，纳头拜了三拜，又仰天长啸道：“娘····”只听得喊声震彻了整个山谷，好似长天哀嚎一般。

那时，婉儿正在山顶看着师傅和星云在山脚下道别，忽见师傅纵身跃入山崖，吓得顿时乱了手脚，忙喊道：“师傅，师傅，师傅!”随即晕身过去。灵儿见了，忙抱到屋中，索性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便去熬了姜汤。灵儿见婉儿醒了，忙将姜汤递过去。“婉儿妹妹，你醒了！快喝口汤！”

“这是哪里？”婉儿半卧着身子，病恹恹地说道。

“这是俺里呀！”

“俺里···俺里····”婉儿自言自语地说道。“师父没了，我看见师父从山崖上跳下去！”婉儿又连着说了一遍。

“铛···铛···”灵儿惊的手中的汤碗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那碗碎的声音像极了星云在山谷的吼叫声。

“你说什么，你说师傅怎么了，好端端地师傅怎么会跳下悬崖？”龙灵儿双手紧握住婉儿的胳膊问道，那声音好似不可置疑一般。

“我亲眼看见师父从崖上跳下去的，灵儿姐姐，师傅她是不是死了！”婉儿哭着，紧紧地抱住了灵儿。

“师父好端端地为什么会从崖山跳下去了，她平日里那么好，连我们两个犯错都舍不得说一句，她怎么会舍得丢下我们走了！”说着灵儿也情不自禁地哭将起来。那时，婉儿和灵儿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哭的昏天黑地，像极了两个等待娘亲回家的被邻居欺负了的孩子。

“对了，当时孟师哥跪在师傅身前，两个人说了很久，然后，然后师父才跳下去的！”婉儿哭着突然想起那时的情景，叫喊道。

“这事肯定和孟星云有关。”灵儿听了婉儿的话说道。

“对，师父的死肯定和孟星云有关，说不定是他逼着师傅跳下去的，灵儿姐姐，咋们这就去找那孟星云问个明白！”说着两个人便起身拾掇行装。二人先去青衣跳崖的地方，用绳子坠下去探了，是一面光秃秃的深不见底的悬崖，但见师傅果真去了，才前去找孟星云。

孟星云自下山以来，不敢丝毫懈怠武功，日日勤试，直奔了洛阳去。那时天下已定多年，百姓日渐安稳，江湖纷争日少，王朝繁荣之相初现，孟星云探知纯阳宫高手如云，不敢轻易探取铜符宝鉴，遂先往阳泉去找诸葛武神。

这是后话，先不续烦，且说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