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录 第十五章 碧水寒潭（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独孤枫自辞别逍遥生一众，一路往大禹城直奔而去。一路上，独孤枫风餐露宿，在遮云山山神庙时，结识了两位芙蓉城的朋友，一位唤做华融，一位唤做后戊（wu）,期间讲了不少江湖趣闻，说了不少武林轶事。

独孤枫听得最有兴致的当属孟星云。诸葛神武在临终前让独孤枫一定要找到孟星云，将碧水寒潭中的东西交于他，独孤枫一心想着此事，不敢耽搁。这几日遮云山风雪稍作缓和，三人商议着早些离去，免得大雪封了山，受些寒冻之苦，甚着丢了性命。

当下三人商议妥当，将一切重物安置在马匹之上，眼见独孤枫穿的有些单薄，华融又将自己长足的棉衫赠予独孤枫，由于积雪封路，三人只得牵马步行，好在只有一两日的足程。

一路上风吹雪打，三人急着赶路，相谈甚少。

这一日傍晚，三人已到山下的镇子上，天色缓和许多。“今日天色已晚，人困马乏，不妨此处歇了，明日在做计较，不知独孤兄弟意下如何？”后戊说着，便朝着近处的一座客栈走去。独孤枫点头应允，与二人同住在了镇上的同福客栈。此镇子唤做同山镇，是去往大禹城的必经之路，联通河西走廊，也是个繁华的所在，虽是入秋的节气，但却地势高处，遮云山常年积雪，寒冷自是少不了，此地虽胡汉交错杂居，夜晚的篝火却是热闹异常。

掌灯十分，雪色减退，镇子安乐祥和。

那店小二也是非常机灵，见门面来了生意，忙委身去牵了马，叫一声：“掌灯，东客西来，三位，上好酒好菜。”独孤枫听了，满心的喜悦，对那“东客”二字茫然不解，便停足顿了顿问小二几句，遂拾起衣角，往店里去了。

正门里摆着一张八仙案桌，案桌上奉着金炉，金炉内焚着香，轻雾香气氤氲散不开去，一闻了便道是用沉香木屑和洛阳牡丹混制成的洛阳小篆香，再一看，那案桌后面端坐着一姑娘，蒙着一袭轻白色的面纱，轻轻拨弄着琴弦，曲子在客人萦绕耳畔，为食客平添一道胃口，虽不知曲牌名详，但音韵之间姑娘的心事却了然，此间虽是凋敝了些，但这姑娘灵气却是遮不住的。

正思忖间，那店小二早已安顿好了马匹，添了饲草，伴着掌柜一起在边上伺候了。

掌柜小心的问道：“客官一路劳顿，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有劳掌柜给我三人备三间干净的上房！”华融说罢，掌柜与小二嘀咕了几句，小二才引三人往楼上去。

那掌柜也不多说话，只摆了一个楼上请的架势，等走到半响了，又向着店小二喊道：“雅书、东香、梅花”。那小二便引了独孤枫等人上去，直到写着“雅书”二字的房间门前才止了脚步，请了独孤枫进去，又走了几步，到“东香”，请了华融进去，最后到“梅花”时，请了后戊进去，自己才要转身下楼。

华融见小二转身要离去，忙叫道：“小二哥请留步”小二哥回过神来，忙往前走了几步问道：“这位爷，有何吩咐您尽管开口？”

“小二哥，适才我在楼下见到姑娘在弹琴唱曲，却说你们这镇子虽是热闹，但也不像是出清水斯人的地方，缘何有歌姬一般人儿呢？”华融打趣儿的问道。

“哦，爷你是说那弹琴的丫头呀，她不是我家掌柜请的，就我们这小店哪能有那些个多余的钱财请人弹唱呀。她呀，好像是北地贫人家的女儿，因能善歌舞，长的又俊，家主老爷要占了做个小妾的，谁知那姑娘倔性子，誓死不从，逃出来的，一路卖唱乞讨才到这里的，掌柜见她可怜，赏了口饭吃，倒不是什么风流，只是好弹些琴的，做了个营生，让几位爷见笑了！”。

小二说着，等华融人，复往前走着，至“雅书”时，独孤枫轻声问道：“适才小二哥所言，这姑娘到时有一可怜的遭遇了，想来也是我一般的苦命人了，难怪琴音间流露着悲色，有劳小二哥将这些银子予她吧！”说着便掏出了些许银钱给了小二，又道：“给那姑娘一些，其余的碎银子留着自己用吧！”那店小二接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独孤枫看着歌女，忽地想起了锦溪来，心中的怜悯和失落一并涌了上来，赶紧关上了房门，生怕别人见了笑话。独孤枫吃过夜饭，又听了一阵琴，便迷糊着睡去了，一夜雪花，一夜无话。

天色微亮时分，雪依旧下的十分厉害。店小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独孤枫。“爷，饭菜都好了，给你送上来？”店小二犹豫着问道，中间掺杂着客气。

“有劳小二哥了，我那二位兄长的可是送去了！”

“送去了，其中一位爷像是染了风寒，天未亮就教着又添了炭火，这会儿已经吃过了，请了郎中在看。”店小二说着，立在门口望向“梅花”上房。

“可是梅花房的？”

“正是”

“你且准备，我看一眼便下去吃饭！”独孤枫说着，便往后戊的房间走去，快至门口时，华融从房中出来。

“后大哥身体可是要紧吗？”独孤枫问道。

“郎中来过了，熬了药服下了，江湖之人，风餐露宿，头疼脑热常有的事，独孤兄弟自不必放在心上，过两日就好了！”华融边走边说。

“如此便是最好，吃过了药，应是无大碍了！”

“刚才听见小二喊你吃饭，想是天气越发冷了，你懒在床上了吧！哈哈！”

“华大哥笑话了，火炭灭的早，后夜冷的厉害，好在有华大哥给的棉衫，可真是个御寒的宝物呀！”独孤枫说着，眼中流露出谢意。

“哈哈，在叫小二在添些炭火吧！”

只听的一阵散乱的脚步，店小二上楼催促独孤枫了，二人才不再絮叨，华融因吃的早了，独孤枫只得一人下楼去了。

“爷，酒给你温着啊？”

“我添件衣服就下来！”

正说话间，忽然却是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独孤枫以为又是店小二又来唤他，只劝说道“小二哥不必催了，这就下楼去。”

“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并非那小二哥，才是那厅堂里抚琴的奴婢，只因昨日讨了爷的赏银，未及道谢，今日特地来道谢的！”忽听得是一个细腻的姑娘的声音。

“姑娘言重了，区区几两碎银，不足挂齿，何值一谢！”

“公子恩惠，便是小女子的福泽，定时要当面道谢的，若公子不肯相见，小女子便在公子门前叩谢恩德！”那歌女说着，便要跪地叩拜。

独孤枫忙迎上去开了门，让了进去。

“江湖儿女，济难扶困，自是侠义之举，姑娘自不便放在心上！”独孤枫忙揖手还礼。抬头看时，那姑娘已然去了面巾，只见生的碧玉玲珑，淡扫蛾眉，丹铅其面，细润如脂，眉宇间透着些沧桑，话语间留着些哀愁，神态似那日桃林中的姑娘一般，独孤枫不免想起那日桃林中的情形，一时出了神。

那姑娘见独孤枫似乎出了神，酥手轻轻一挥，笑道：“公子莫不是想起了故人来，如此这般出神？”独孤枫如梦初醒，方知失了礼数，脸面羞的通红，忙道：“见了姑娘，忽的想起一位朋友，一时感伤，失礼了，失礼了！”说着揖手施礼，不敢正面相对，只请姑娘落坐。

“姑娘的曲子弹的十分精妙，昨儿个听了，方觉子期伯牙之事，并非妄谈，只挥手间，竟能将如此动听，可是难得？”

“哦，公子也懂音律！”

“不瞒姑娘，以前在北流时跟着师娘学过，可惜少了天分，粗弊的不能入人耳！”

“想是公子过谦了，小女子也不过是胡乱拨弄罢了。因前些时候错投了恶霸，才流落至此，多亏遇到好心掌柜，赏口饭吃，可怜我读书识字不多，只懂些弹琴唱曲的，才想着帮掌柜招揽些客人！”

独孤枫听了，浅笑着说道：“昨日听那小二哥的讲起你的遭遇，便有同感，昨夜听了姑娘的琴声，更时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姑娘的难处，我自能体会，姑娘大可不必计较！”

“受人恩惠，定是要铭记于心的，这是我爹从小教我的。”说罢便小心的笑了。

“敢问姑娘芳名？”独孤枫看了，也一同笑了，却有无话，这才想起为请教姑娘芳名。

“父母去世的早，未有名字，只因会唱些小曲，乡里人唤我做牧银姬！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枫字。”

“独孤公子···”未及说完，那小二哥便来催了。他们只得住了话题，下去吃饭了，那牧银姬复又坐在那里弹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