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浮生 第二十二章 万刃国·三

“向公子，此处便是刺泉最大的集市了。”钱进的声音将向天明从发散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向天明下意识地点点头，用眼神回应了钱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着济州是少有的不设宵禁的州郡，这开市便是从早到晚都热闹非凡；这想在开市设铺的商户极多，为了公平起见同一商家凭借通商文书，只可占据一间铺子十六天；这靠近开市入口处的商家多是有所依仗、品质较好的，当然价格上也稍贵；开市边缘的商户多是小贩，价格也更便宜，只是质量上难以保证。”

“这开市对贩卖货物的划分较为随意，不过吃食都喜欢集中在入口附近，别的么就没那么详细了。”

向天明负手而立，目视远方，心下正盘算要花多久在这开市上。

钱进立刻心领神会，连忙答道：“开市极大，若是要逛完，即便是走马观花也需个把时辰。若是向公子对衣裳、吃食无意，可直接走至中段和尾段。”

这开市原是纵向设计，起初是往来商贩自发聚集交易之地，后来规模逐渐扩大，这才纳入刺泉管辖。开市末段临近港口，更便于大型货物运卸。

向天明看着这风格各异的商铺，从未见过的东西琳琅满目；身边虽然骈肩叠迹，却不让人恼怒，若是向天明想，完全可以用灵力撑出一方结界。但其却任由拥挤的人潮流动，好似一叶浮舟随波逐流。

不多时便看见前方一座风格迥异的建筑，粗略看去三层左右，不似元大陆与泛古陆常见的木质结构，通体采用了某种不知名的石料，冷硬磅礴、坚不可摧，饰以走兽皮毛，远观其四周似乎还绘有白色壁画，内容多是向天明未曾听闻过的，只知道其中所绘多不是人。整座建筑并无飞檐，门前虽摆有两座石雕，却并非向天明常见的石狮。

四爪踏云，周身似覆有厚实的皮毛，眼大如铃，额顶生角，短尾有翼，呈合翅匍匐状。

见向天明一直打量着那座奇特的建筑，钱进忙开口道：“如向公子所见，这石屋并非泛古陆与元陆的样式。是由寒武陆的商人所造，是寒武陆特有的样式。所用的材料是上好的寒金石，冬暖夏凉，经久耐用；寒武陆的人向来喜欢在房屋周围绘上异兽传说等，用以当作狩猎图鉴或是记事集，因为古寒武气候原因，纸质书籍难以普及，古寒武人便用这皮毛或是石头当做记录的工具，如今也成了一种装饰。”

“而这座建筑则是专门售卖寒武特产的，因着是用上好的寒金石打造的商铺，保存食物等功效非凡。因为寒武与泛古气候差异，从前许多寒武的商货都运不到泛古来；即使运来了也不过几个时辰就不可用了，于是寒武便同明初一道研究出了保鲜箱。此物能调节内部温度，适合用于长距离保藏货物，最初的保鲜箱还是要消耗灵石的，如今改进的只用寒武特有的凝冰和黑油即可。”

“话说回来，这座寒武商楼据说是由焚继境的上仙出资建造，如今还有修者镇守此处。”

向天明微微颔首，难怪共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灵力波动，想来就是那刻意隐匿的修者。

只是向天明对灵力波动的感应向来灵敏，即使是御灵境也休想瞒过向天明的探查。

只是不知是向天明天赋异禀，还是这御灵境名不副实。

甫一挪开视线，一道人影便牢牢钉在向天明眼中。

那人影也好似对向天明的视线有所感应，朝着向天明走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向天明一见着那修士便不自觉地想起这句，原是用来形容男子，可向天明觉着那人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人中最为贴切的。

只见那内穿黑色轻甲，外披白色大氅的修士于三米外站定，随即两人视线交汇，一双清澈明亮的褐色双瞳映入向天明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情绪。

无力、恐惧、悲伤、愤怒、不甘……

向天明竟一时湮没在这复杂的情境中难以自拔。

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也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吗？

反观那修士，淡然自若，却是先开口道：“在下吉托，寒武生人。”

“失礼了，在下向天明，天照人。”向天明颔首以示歉意。

此刻两人周身已然自成一方领域，人流难以撼动。

钱进识时务自告退下，吉托却摆了摆手，领着二人便进了寒武商楼，楼内往来商人也是不少，吉托带着二人径直往上走，越过了第三层。原来是寒武商楼还有第四层。

这楼内的倒是富丽堂皇、温暖宜人，随处可见毛皮制品，售卖的皆是寒武特产，价格不菲，有些竟还是直接以灵石为价。

吉托应当就是镇守寒武商楼的修士了，我一时竟看不透她的修为。

这下向天明倒是有几分信了那空穴来风。

吉托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止住，唤人来将钱进带下去等候，推开了木门，示意向天明跟上。

向天明趁机摸了摸木门，果然感受到禁制的痕迹，在进入房间后随手带上了门。

向天明甫一站定，吉托低沉的声音便响起：“道友可是修行了浮生六道决？”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向天明脑海中炸开。

冷静冷静，她说不定只是在诈我，若她真的确定，也不必等到此处才提及，在街上就可动手。

而她却将我引来此处，还设有禁制，想必也是不想让旁人得知这浮生六道决之事……大不了施展些手段罢了。

想起归鸿为自己所留下的灵力，向天明心下便安定了几分，生死攸关之事，也别无选择了。

向天明旋即眼睛微眯，无声运转起灵气，声音略带一丝疑问：“我循天境修士皆修行《搬灵决》，这浮生六道决又是什么？道友何出此言？”

吉托笑了笑，将大氅解下搭好，手腕翻上，一团赤色灵气浮动于掌间，“因为我也修行了浮生六道决。”

向天明在此之前未曾见过焚继境的修士，却也曾听过，焚继境炼体为主，灵气多呈红色，境界越高者，红色便越深。

虽然这吉托的灵气红中带黄，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见向天明还是一脸戒备，吉托便继续说道：“远庭山虚境里的归鸿前辈的灵体难道未曾告诉过你，这修炼浮生六道决的人之间可是存在感应的？”

“归鸿前辈应当与你说过，类似的功法卷轴，在凡界不止一卷。”

向天明打量着吉托。

一双剑眉，下搭星目，显得正气凛然；虽是女子，却是棱角分明，也不显得突兀；寒武人大多身形高大、体格健硕，吉托身高与向天明相仿，此刻轻甲在身，更衬得整个人英姿勃发、英武不凡。

吉托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天照女子中也是不多见的，虽不似黄鹂啼啭，却十分悦耳。

眼见向天明没有反应，吉托便随手打出一道法决，向天明确认了出来是浮生六道决的基础式，破山。

向天明有心验证，便用《搬灵决》进行抵御。

果不其然，《搬灵决》形成的屏障完全抵不住这一击。

向天明只得调动起灰白灵力进行抵抗。

吉托见着金色被灰白所取代，才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