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徊往阁最初是由归鸿鼎力要求,才得以筹备创办。
如今阁内藏卷浩如烟海,外人难以知其数。
徊往阁不收录功法心决、神通绝技,只收录尘仙界的“事”。
惆怅事、情事、恶事、善事、悟道事诸如此类,凡是尘仙界之人亲历皆可收入其中。
尘仙界没有自己的历史,但其中的人却有千万事可述。
现今徊往阁依据书籍内容大致划分为四库:情、悟、恶、史。
徊往阁之所以得以收录如此多的藏书,归根结底,是其无匹的隐秘性。除了书中的只言片语,再难发现出什么。
并且不是何人都有资格进入徊往阁。
尘仙界每隔十年、五十年、百年、五百年,会分别举行化灵境、御灵境、登天境、羽化境
的大比,其魁首才有资格进入徊往阁阅览一年。而各个大比又对参与之人的骨龄有很大的限制。
故而基本上一人即使连夺四次魁首,也只有四次进入徊往阁的机会。
诚然,上仙并不在此限制之列,但尘仙界无尽岁月以来,成仙者寥寥无几,不过一掌之数。
情库,一本略显单薄的书册被抽出,来人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书籍微微眯眼,恍如隔日。
归鸿果然把这些书保护的很好。
来人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再次翻开了它——立传。
我所修行的人界,万道昌盛,天骄频出,万灵繁荣。与尘仙界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我的师父就是那样璀璨盛世里,最耀眼的一柄利剑。
师父他自诞生始就天赋尽显,伴生四尺玄霜神剑,剑气肆溢锋芒无匹。连当时最负盛名的锻剑师都对此剑赞不绝口,不愧为天生地养之灵剑。非人力所能及。
修道一年辟灵海,修道十载化灵,修道三十载提剑迎天下剑修来战,修道六十载以剑入登天,力破万法。
修道百余年,问鼎剑道,仙人以下几无敌手。
我初入剑道时,曾见古籍中所写“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十四洲”,说的大概就是师父这般吧。
可这样的师父却迟迟不肯飞升成仙。
他明明有这个实力,仙缘机遇这些对旁人来说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多么稀罕,且师父修道至那时从未有任何心劫,所以我并不清楚为何他迟迟不愿离开。
按照骨龄算,我是师父不惑之年所收的徒弟。
那时师父在门派中挂了一个闲职,因我天赋尚可便心血来潮收我为亲传,将其毕生所悟倾囊相授,但我天生愚笨,并未能悉数领悟。
师父说我天生剑心,难以被七情六欲所影响,我觉得挺好,修行的日子倒也充实顺遂。
直到十五年之后,师父带回了一个少年。
师父说这是我的师弟,是他外出游历时,于一户农家所见,惜其才,便收其为弟子。
少年倒是生的五官端正,身强体壮的样子。
师父喜红尘炼心,常年不见其踪影,于是师弟有不通之处便来请教我,那段日子过得倒也算平静。
直到一次门派任务,我与师弟奉命前去讨伐一化龙期恶蛟。本来凭借我二人的修为,拿下此蛟不在话下,却在将其收缚之时被其从阵法中撕出一道口子,妖灵逃窜而去。
看着妖灵逃窜途中所祸害过的村镇城池,我第一次对我这师弟心生不满。
若不是他没有看顾好那一角阵法,何以至此?
待我全力奔波一月余终于在恶蛟入海前将其抓获,就地斩杀以正天威。
事毕,我上禀宗门事情始末,交出了留影石。
师弟自然被罚禁闭五十年,且上了魂刑。
我以为他会有所反思,为自己造成的冤魂赎罪。却不曾想他径直出了山门,掐了个隐匿身形的诀,便奔向穆凡师叔掌管的凌云峰。
我心下了然。
却还是跟着隐匿而去。
算起来我这是第一次与这凌云峰第一美人儿牧夕娴相见。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向来不善言语的我,见此绝色,也不由得在心头感叹。
其静如此,娇唇微动,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连我这等通明剑心都惊其绝色,师弟迷上这等女子自然不足为奇。
不过我曾听闻这牧夕娴已与掌门师叔苏赫膝下独子苏衍结为道侣,师弟难道不知?是了,他们结为道侣是在十三年前,师弟还在封闭五感之中。
思及此处我却并未发声,打算静观其变。
这五十年禁闭倒是有些效果,师弟此刻看不出半点刚拜入师父门下时的样子,眉目略显清瘦,面容白净,完全看不出曾经是黢黑健壮的体魄。
不过魂刑带来的麻烦可不止于面容病态这么简单。
此刻他已然是外强中干,灵力波动已不足往日的万分之一。
自作自受。
我立于两人身旁矮楼的屋檐之上,两人一举一动我尽收眼底。
牧夕娴很明显被师弟的到来所惊,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常态,微微抬了抬手,向师弟问好。
师弟原本尚存一丝希冀的双眸顿时黯淡无光。
而我却只觉得好笑。
师弟呆立原地无语,直至雨水无情的拍打在他身上才将他唤醒。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牧师姐…不…我应该称你为…什么夫人了?”
他顿了顿,看着面前神情有些莫名的人儿,继续说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怨不得任何人…但是我不甘心…我没办法将我对你的感情瞬间放下…这五十年我想了很多…倘若,倘若那天我答应了你;倘若那天我没有分神;倘若我第一时间回到宗门向你提亲;倘若…”
我冷眼瞅着他,此刻他身上的练功服已湿个彻底,披头散发、胡茬满面,实在狼狈。
说到此他突然认命了一般,垂下了头颅,“我自认为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我也绝非无赖泼皮,此后我不会再行纠缠,此番前来只为抒这数十年单思意。我…心悦你久矣…从入门时你迎我入宗门册起,未有断绝。”
不待牧夕娴有何反应,他仰天大笑御剑而去,凄然无助,闻者伤神。
而我并不在此之列。
只见那牧夕娴幽幽叹了口气,取出一物,未待我看清,真火已然将其焚毁,灰烬飘洒四散于天地之间。
她随之也离开了这庭院。
我甫一回到净心峰,师父温和的声音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你且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
师弟便从那时起,将近两百年不见踪影,听说他曾在牧夕娴寿命将近时回归门派,不过
那时我正闭关悟道,不曾出关。
再一次相见便是五百年后的尘仙界。
(立传完)
读毕,来人沉思一二,便在这卷末添了几句:时至今日,我仍未在尘仙界探听到半点有关师父的消息。但我明白了,成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你所熟知的渐行渐远,你所熟悉的也不再熟悉。
而我自己也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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