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瀛不可覆 第十七章

感应到有人触碰，覆忧如惊弓之鸟般剧烈颤抖起来，她已在这阴寒地室困了十天，十天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神经紧绷已临近崩溃。

“别怕…我不碰你…”覆忧苍白易碎的模样让瀛渊头皮发麻。眼角湿润，双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他不敢触碰覆忧，他清楚记得他这双手以前做过什么。一次又一次，他将她摧残的比眼前的模样更过分，他纵有通天之力却总是将她伤的残破不堪，如今，甚至都做不到护她周全不被他人欺辱。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还在奢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探出李璞六根不净却还是将她一人留在北境，不知廉耻的急着去找月老验证什么…？

“阿渊…？”

瀛渊闻言一怔，意识到覆忧正沙哑的唤他。上前握住覆忧伸过的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润急切道“我在…！”

确定了眼前人是阿渊，覆忧身上流转的颐清纹渐渐黯淡隐去，她冷的不行，往阿渊怀里使劲缩了缩。

“别杀他…”她已累到极致，连啜泣都微弱无力“我们回家吧…”

“好…”瀛渊将覆忧化作真身放进他胸口衣襟，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将她弄碎。

这时，地室骤然亮起。

杀戮气息伴随着墨蓝色的灵光在瀛渊身侧流转开来。他向李璞走去，如凌迟其精神力一般，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李璞自方才就被肩胛处剧烈的疼痛扯回了神智。他看着瀛渊，连逃离的欲望都丧失。这时，一阵力量牵引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向瀛渊飞移而去，他被钉在墙面的胸腹硬生生被这股力道扯出一个豁口。

李璞痛叫不止，全身鲜血淋漓。

瀛渊此时已无半分理智可言。看着李璞仅剩的左臂，一想到是这只手曾在覆忧身上游离，便心痛到了极致。

他将李璞仅剩的左臂一把扯下丢置一旁。在其还来不及发出痛呼声之际，掐住他的脖颈往其的脸上一拳一拳挥去，没有使用灵力，每一拳都用了十足的力道，就像一个普通人族一样一拳一拳宣泄着自己的悲愤。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眼前这个凡人痛不欲生，他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胸口无法散去的钝痛发泄出来。

他恨吗…？

恨！

可是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恨不得剔了自己的龙筋谢罪。

他的覆忧，他冰清玉洁的覆忧会被这个男人在这阴冷的地室内脱掉衣服肆意折辱，她是那般稚嫩脆弱，就像霜花般剔透单薄，若不是她修了颐清灵，有瀛洄赋予的颐清纹，他不敢想将会发生什么。

他不应该留这个人活到现在的，自多年前在皇宫就应该杀死他。

此时李璞已濒临昏厥。他的脸已血肉模糊看不模样，伴着眼前的一片血红，他看到瀛渊的手上衣袍上沾满了他的血，那张脸带着血迹狰狞如恶鬼般可怖。

于瀛渊面前，他并无反抗之力，只任由其将他掐住脖颈腾空拎起。伴着血腥味，他嗅到了瀛渊身上的寒香，那凛冽的气息直直触进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多年前皇宫新春夜宴，他就是嗅到了这个气味然后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就已身在冰窟。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可死之前他必须要将心中疑团搞明白。

“十三年前…皇宫夜宴，可是你…？”李璞气息微弱含糊不清道。

地室灯光昏暗，瀛渊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他看向李璞完好的双腿，瞳色一闪，那两条刚刚恢复健全的腿便带着淋漓的鲜血脱落在地。

李璞的惨叫声响彻了夜空。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已被瀛渊瞬身带到了千鲤池，虽是夏日，湖面却结了厚厚的冰。

瀛渊飞悬于千鲤池上，将李璞向冰面掷去。他的力气很大，李璞的肉身将冰面撞开，落入冰窟中。

那彻骨的无助感死死缠着他往湖中沉去，双腿双臂的断裂处泡在冰冷的池水中，甚至连痛觉都不曾有，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更切实感受到四肢的缺失。

瀛渊悬于湖上看着李璞，平定淡蔑。

李璞死死盯着瀛渊。这时他突然想到幼时随父出征时抓到的一只野兔。当时，他将那只兔子活生生拔毛剥皮扔入水中，极尽戏弄虐待致死。多么讽刺，他在瀛渊手中与那只野兔并无不同。

他的力气很快消耗净，胸腔痛到近乎爆裂，为了不灌进更多冷水甚至不敢呼吸。

他知道自己再多挣扎都是徒劳无力，可人族求生本能迫使他拼命的挣扎…

过了许久，他眼前变得模糊…

一阵强烈的疲乏伴着眩晕侵占了他的意识…

记得当年他的母亲刚离世，父亲宠幸妾室偏爱幼弟，便将他送进了宫中作了质子。本以为有了婚约有了皇族撑腰，便可以回北境夺得兵权，却不想新春节宴却残了双腿彻底成了一枚弃子。

被退婚回到北境后，他被扔进了一座偏院。

八年，整整八年，他身边除了三个不会说话的老嬷嬷，甚至连条会叫狗都没有。

他是定北王世子，李氏正族长子嫡孙。自小便随军作战，为皇族，为李氏家族立下汗马功劳。可当他失了双腿，没了利用价值，便被弃如敝履。

为了不待在孤院里等死，他请愿随了军，因身有残疾不能带兵，便只能待在账中指兵。可打了无数胜仗，所有战功却尽数落在了他的两个庶弟头上。

他忍无可忍，设法弄死了他的两个弟弟。李族后继无人，他才得到允许回到族中。

回来后，他下毒杀害了他的父亲，将他庶母削成了人棍，最终袭了爵位，成了定北王…

过了十多年，宫里好像都没有变化…

千鲤池的池水还是这么冷。

李璞此时已没了力气，任自己往湖心沉去…

当年也是这么黑的夜。远处的歌舞升平还隐约能闻，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没有一个人听见他的呼救

听不见就算了，他也不想再喊…

或许当年他就应该死在这里…

不过细想来，他也已经报了仇，那些被他杀的人，说不定还在阴间等着他…

那些人自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像人，等到了阴间肯定也是极为凶狠的厉鬼…

他怕吗…？

不！他才不怕…！

做人时他们不是他的对手，化作厉鬼定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