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之主 第9章 三弟失言

待花玉慢慢退下，花天昌忽然冷冷地道：“三弟，是你在外面吗？”

绑窗下咳嗽一声，片刻，从正门走进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他眉眼长得和花天昌依稀有些相似，但眼眸里却是白多黑少，显得有些婬邪，他是花天昌的三弟花天亮，因身体不好便没有入仕，花天昌不在家时，花家的日常事务都是由他做主。

见大哥看破他隐藏在外，花天亮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正好有事来寻大哥，不好打搅，夏突之处请大哥见谅。”

“坐吧！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做什么？”

花天昌请他坐下，自己屈腿坐在罗汉床上，淡淡一笑道：“三弟可是为龙家那块地来找我吗？如果是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这个…”

花天亮有些难言，昨日花劳找他要收回龙家之地，这件事本来他说了就算，但这两天大哥在，他倒不好随意越权，偏花劳又催得急，请他三日之内办妥此事，花天亮只得来找大哥商议，可大哥既然把话堵死，龙家之事他便不能开口了。

他随即沉吟一下，便笑道：“劳儿与他的小妾感情深厚，虽有恶奴作怪，但张二妹却是无辜的，大哥饶她一次吧！”

花天昌揭穿花玉之时，正好站在窗前，花天亮不敢靠近，顾而没有听见花天昌说的第一句话，并不知昨晚之事竟是花玉所为。

花天昌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是劳儿求你来的吗？哼！他的动作倒挺快。”

“大哥，我知道你是对劳儿要求严格，可大家都知道张二妹并没有事，就算赶她出去，她也没法再嫁人，若去做娼，更丢我们花家的脸，大哥就放过她一次吧！”

“若劳儿不是家主继承人，我不会过问此事，但他既然想当家主，那此事就容不得半点迁就！”

花天昌背着手走了两步，脸上阴晴不定，他忽然又道：“我只说将她不能留在花府，而不是说要休她，这中间的差异，劳儿听不懂吗？”

“大哥的意思是让劳儿置别宅妇？”花天亮忽然明白过来，大哥其实是让步了，只让张二妹搬到外面去住，而并非是休她，估计他也是担心张二妹出去为娼，丢花家的脸。

既然明白这一点，花天亮便不再说此事，他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大哥对劳儿似乎太过于严厉了一点，他其实还年轻，大哥应多给他点机会，比如进官场磨练一下，对他会大有好处。”

花天昌摇了摇头，“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明年他就要参加科举了，也不在乎这半年。”

他叹一口气，又语重心长地对花天亮道：“我不在晋阳，希望三弟能对后辈们严厉一点，昨日我去书院，发现很多花氏子弟都极不象话，听训话时睡着倒也罢了，居然还有人敢在书院大门前调戏民女，三弟，虽然家族大了难免良莠不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不想让花家垮在他们这一辈上。”

花天亮起身，躬身长施一礼，“大哥教训得对，我记住了！”

他告辞刚要走，花天昌又叫住了他，笑道：“刚才老五家的那个半月郎，我颇欣赏他，我准备让他主管花府钱物开支，三弟以为如何？”

花天亮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大哥之意，是想让自己把财权让出来，财权不管在哪个家族都是极重要的一个权力，按族规应由家主掌握，但大哥一直在京中为官，便将财权交给他代管，这一管就是近十年，现在突然要他交出来，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

偏偏族规之中庶出不能掌族权这一条在十五年前便已经作废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大哥，半月郎要完成学业，他恐怕没有时间。”

花天昌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又不是让他做账，只审批一下收支，费不了什么事，再者，他明年春天要参加科举，考中了就要迈入仕途，我只是想让他磨练几个月，并无他意，三弟不必多心。”

可就算磨练一下，也要半年的时间。这样自己有些不合理的账怎么能瞒得住？特别是有一笔大账。眼看大哥就要定下此事，花天亮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大哥，他是庶出，而且是五弟从外面带回的私生子，他怎么能掌族权，难道大哥忘了花天盛之事吗？”

他猛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这时，花天昌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事情才仅仅过去十年，但白云悠悠已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他默默地望着天空，眼睛里闪过一抹忧伤。

花天亮所说之事是花氏家族一百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也正是这件事使花天昌始终没有得到右相之位。

十五年前，契丹人饮马中原，朝廷军队竟然兵败如山倒。幸亏各大家族纷纷招募义兵驱逐靼虏，最后靼虏是驱逐了，但各大家族也变成了军阀家族。实力最强的五大军阀家族由此控制了掌控了朝廷大权，并相约轮流为相，各掌握朝中大权五年。

花家当时也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将才花天盛，却是一个偏房庶子。正当晋阳沦陷、花家将面临灭顶之灾时，正是他在恒山郡招募义军，施奇计大破契丹精骑，三战三胜，光复了晋阳，花家也由此掌握了八万河州军，实力足以和各大军阀抗衡，成为五大军阀家族之一。

十年前，本该轮到花天昌为相，但第一大家族肖氏家主肖满却以拥立花天盛为右相的手段，成功挑拨了花家的内部矛盾。花氏众嫡系都不同意由花天盛出任右相，并一致逼迫他交出兵权。结果，花天盛一怒之下叛出花家，也带走了八万河州军，他自己开宗立府，被肖氏承认为花氏正宗，并暂时拥他为右相。但不到半年，他的军权尽被肖氏夺走，右相之位也被肖满取代。

而河州花氏也由此元气大伤，徒剩一壳，根本无实力和其他军阀抗衡，这件事一直是花家心中大恨，不准人任何人提及，再加之当时发生得异常隐秘，故而除了花天昌五兄弟外，无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今天花天亮情急之下忽然提起此事，便是要说庶子不可用，花天昌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知道，半月郎之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