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第三章 链接

他最近感觉记忆力衰退得厉害，头痛的症状有点复发的趋势。

大概是因为007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人的思维慢慢退化了，即脱离了生活，又迷失了来路。但他并未想过离开这种工作和生活，他少有欲求，这种工作起码收入可以让他经济上很自在，艰难活着何尝不是一种存在感。

有人用呐喊、爆裂应对生活的暴击，有人只有沉默。

他喝完咖啡躺在沙滩椅上，看着亦真亦幻的天空。

他在白日梦世界出现梦境，梦中梦，眼前是他在宠物店时的上帝视角，他听到细微的声音，是叮铃铃的声音，他伸手去按住响铃的胖虎，往外拿的时候用过了力气，结果，咣叽一下摔出沙滩椅，摔在沙滩上，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突然发现手里有东西，他手里竟然握着那个胖虎摆件。

他倒吸一口冷气，惊慌地把胖虎甩出去，胖虎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小坑，溅起了一些细软的沙子，恍惚间看到胖虎出现像素一样的重影，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底座。

胖虎摆件不属于这个世界，两个世界之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重叠，除了他自己，连他身上的衣物都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与现实世界不同。

这意味这个世界正在发声变化。他隐隐有点曾经那种头痛的感觉，但不强烈。他捡起胖虎把他放回到桌子上，这个物件真真实实地显现在眼前。他端详良久，小心翼翼地触碰胖虎，指尖碰到胖虎的时候，胖虎身体隐约出现像素撕裂，但很快消失，他观察到了，脑海中闪过俄罗斯方块落下后消失的画面。他碰了一下胖虎脑袋上的铃铛，铃铛可以发出声音，这是出现再白日梦世界里的第一件真实物件。

他终于可以把现实世界中的物件拿到白日梦世界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也还没办法破解链接的密码，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了第一步，现在能够把自己见过的物体搭建到这个世界中，不再是只有虚空的想象，那么这个世界应当大有可玩之处。他不沉迷游戏，因为他的生活就像是个游戏。

杨河川感觉到一丝丝生机，他觉得有趣了，身体中的力量仿佛再慢慢苏醒，他知道自己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破解链接的“密码”，也许他可以从现实世界中取材，把现实世界中的场景当作积木一样，添加到自己的白日梦世界。

有无用途又有什么关系，白日梦和他的工作一样，有用又没用，只不过是在维持他的生活。如果现实世界的东西能够拿到白日梦世界中，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建造一个更丰富的世界，他成为主宰，碳基生物的脑洞真是诡异，但凡感觉自己有一点自由就想要主宰权；或者他是不是可以把白日梦世界里塑造的东西拿到现实生活中？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他明确的答案。他是完完全全从零开始，制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之前一直突破不了1，现在仿佛能够看到曙光——哪怕只是曙光的移交，一个光斑。但这对他来说很重要了。

如果你一直在平淡乏味的生活中生活，就能够感受到这种，从平凡生活的幕布上撕裂出一个角的冲击感。白日梦世界的这个缺口让他心痒。第一次见到他喜欢的女孩也是这样的反应，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裹挟着，不停地朝着灯塔般的女孩子靠近，又不能真实地触摸。心痒难耐。

他脑子里的眩晕没有停止，在眩晕中，努力回想，今天有什么不同，到底是什么触发了这个变动。不久以后他会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毛手毛脚的监控员不小心把咖啡撒到控制台上引发的事故。但是现在他却坚定不移地把拯救小猫这件事和白日梦世界变动挂上了钩。

不然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波澜了。虽然他内心对生活很有期待，但是现实世界一直以一种乌云压城压迫感，让他持续地接受闷棍暴击。他无法划破压迫，冲出围城。很多碌碌无为的人一生都是这样的感觉。有时感觉自己能行，有时又想努力往上跳一下，打破封印的天花板，疙瘩汤在小火慢炖，咕嘟咕嘟冒着破不了的泡。

他会幻想自己生活在沉静的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浮。无止境，无风无浪，沉静如海。平淡的生活和持续的失败会吞噬一个人对生活的激情和乐观。

白日梦世界已经有十来年不再有什么变化了，他在这个世界躺平。而在现实世界也已经找到一种无动于衷的相处方式，不在对现实感到焦虑，对一些痛苦熟视无睹。就在要边成成行尸走肉之前，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疏离感有一种消散的趋势。这是白日梦与现实世界链接的契机，也是成为他从现实世界中振作起来的一个拐点。

在现实世界一个隐秘的角落。一个来自外星球的生物正在被高他一头的主管喷得一脸蓝色粘液。他们跟人类没什么区别，有四肢、躯干和脑袋，长相类似人类的新生儿，脑袋大，没脖子，眼眯缝着，皮肤有很多褶皱，看起来愁眉苦脸，有点丑。脖子极短，隐隐约约有腮退化地痕迹，手指和脚趾间都有鸭蹼一样的连接，看起来也在退化，这一切意味着他们都在地球很久了。

主管嗞哇乱叫，伸出一个手指，指着门口，让他滚出去。这个低等生物摸了一下脸上的口水，甩到地上，幽灵一样朝外走去。主管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愤愤地跺了一下脚蹼，也往外走去，一不小心踩到地上地口水，出溜一下滑出去，摔了个跟头。他抓狂地抱着脑袋，脚蹼在在地上乱跺。

他们来到地球已经有30个地球年了，来的时候还是被植入任务的粒子——未来减轻载重，乘坐一艘微型飞船，掉落在一片海域。海里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很友好，但是海里太热闹了，飞船启动避险程序，逃离了海洋，隐蔽在一个地球磁场紊乱的角落，人迹罕至。

来了上千号粒子，分了三六九等，只有在稳定的环境中，这些粒子才能根据既定轨迹成长。他们在地球上生长成型，根据分类，有的生来就是领导者、指挥家，有的一生职责就是做些枯燥无味的工作，现孵化出来的是技术专家，把这个小飞船扩建成基地。

坏就坏在，医生和生物学家是第五批孵化成长的，地球环境对他们来说太干燥了，等生物学家研究出应对政策，早一步孵化的已经死伤近半数，剩下的反而都是些工蜂型的粒子，有点乱套。母星补给是靠不住的，他们这一艘成功瞄准登录之前已经报废了N批次飞船和粒子了。好在，在一片混乱中，他们还是有一点保命的长处。他们的信号频率高出地球科技能够监控到的极限，没有规律，从来没有被监测到过。

工蜂生活很枯燥，做满730个工时才能够休息5个工时，在保证不爆露的情况下去体验地球生活，同时收集一些地球的信息。工A负责监控杨河川的白日梦，学会了喝咖啡。只要没有主管在，他就会像模像样地冲上一杯咖啡，还是速溶的。手蹼并不适合捏着咖啡杯，这会坏事儿了。

杨河川感受到一丝丝振奋的心情。这次他想再停留一会，但催命一样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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