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看了别看了。”
母亲像是天生有区别于常人的特异功能,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看我偏不看,总能跳出常人的固定思维和模式,另辟蹊径。
“那你让我出来干嘛?”
儿子把目光从血日上移开。
“不就是火烧云嘛,有什么好看的。”
“那父亲不是也在看吗?”
儿子看一眼沉迷在血日中的父亲。
“他看就看,跟你没什么关系。”
“哎。”
儿子没有血日可看,又不想看母亲,只能盯着人群看。
“哎,看那边。”
母亲急忙拽一下儿子的衣袖,用手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哪边啊?”
“那边那边,往老孙头家那边看。”
儿子顺着母亲的意思,把目光转向老孙头家。
老孙头家是开裁缝店的,据说已经有三件分店,从他家生产出的衣服,每年都能引发平庸城的潮流风,生意做得异常红火,也因此入选了平庸城一年一度的富豪榜前十名。
只见老孙头家门口聚集了几十号人,有张着嘴的,咬着手指的,挖着鼻孔的,摸着头发的,拖着下巴的,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没有一点儿美感可言。
“一群老头我有啥好看的。”
“哎,谁让你看老头了,那不是有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吗?”
母亲突然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一件遗失已久的宝藏。
再次转头看向老孙头家,只见那群老头们身体的缝隙间,站着一位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绣有花纹的白色布履,银色发簪串起形态华丽的秀发,不失优雅地垂在肩上,皮肤算不得白皙,五官却也清秀可人,只是那红唇经过涂抹,有些艳红,使这份清秀气质减弱了几分。
总之,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怎么样?可以吧?”
母亲掩饰不住兴奋,话语变得欢快了起来。
“挺好的挺好的。”
儿子对女孩儿没什么兴趣,阿谀奉承着。
“对吧,改天我给你介绍介绍。”
“哈?”
儿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母亲,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母亲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哈什么哈,你看你都多大了?”
“我寻思我也才十八岁啊。”
“十八岁了啊,你看隔壁老李家,人家儿子也十八,连婚都订了。”
攀比,是世间母亲都必须具备的特异能力。
“这有什么好比的?”
儿子对母亲这一点儿异常不满,好像自己一定要和别人一样才是正常的。
“你要是看不上老孙头家姑娘,我还能给你介绍别的,郭媒婆手上资源可多着呢。”
“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这......”
儿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结婚这种事,自己还没想过。
“反正我现在不想结婚。”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行了,他不想结就不结,你逼他做什么嘞。”
儿子父亲终于想起原来自己还在场,从血日的诱惑中回过神来,便张口反驳。
“你别说话,好好看你的太阳吧。”
母亲见有人反对,脾气突然暴涨几分。
“我......”
父亲刚开口便被要求住口,心中有苦说不出,便又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刚抽没几口,仔细一想,自己本来就没说过几句话,倘若现在不多说几句,那下次再说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是儿子父亲要爆发的时候了。
于是他卯足了劲儿,大声说了一句——太阳有什么看的,散了散了!
便叼着烟进了屋子。
民众们听了这话,觉得异常有理,这太阳除了颜色鲜红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便纷纷散去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儿子见状,赶忙留下一句——以后再说吧。
急忙跟着父亲进了屋。
等母亲回过神来,见儿子已经没了身影。
便也扫兴进了屋。
“你妈可真有趣。”
娜拉擦干了眼泪,对躺在地上的儿子说。
“是吧,我也觉得挺有趣的。”
“那之后呢,她有再催你结婚吗?”
“当然催,只是打败魔王后,就提的少了。”
魔王,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儿子面朝天空,几点斑驳的星屑滞留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十二月二十六日,临近中午,我正在厨房洗菜,门外突然躁动了起来......”
说话语气瞬间从轻松变为严肃,转换的异常生硬。
“平庸城士兵正成群结队向南跑去,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平庸城竟然有这么多士兵......”
“在这些士兵中,还有一些在修仙学校见到过的老师。当时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演习……”
“直到七姑跑到家里来,她看上去非常狼狈,像是被人追杀一般,神色慌张,表情充满了恐惧。”
儿子让自己沉入往事,寻找那些被关押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碎片。
“怪......怪物。”
这是七姑进门来说的第一句话。
“南......南门......有怪物。”
七姑几乎是趴着进来的,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是经受了千锤百炼般地折磨。
母亲见状,赶紧把手中的青菜扔到空中,飞奔至七故身旁。
儿子快速伸手把飘荡在空中的青菜稳准的接在手中,放入篮筐。
“别慌别慌,有什么怪物坐下来慢慢说。”
母亲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七姑,将其搀扶到桌子旁坐下,顺便让儿子接了倒杯水过来。
“怪物......南门有怪物啊。”
七姑已经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拽着儿子妈的袖口疯狂甩动。
“什么怪物?说清楚!”
母亲被拽的心烦,大拍一下桌子,险些把儿子刚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给震落。
七姑先是一愣,随即便昏了过去。
“额......”
“额......”
儿子和父亲一齐无奈地看着她。
“什么怪物怪物,一大早外面就开始吵吵。”
母亲被毁坏了做饭的心情,又被七姑整的一头雾水,情绪正处于愤怒状态。
话毕便把原本准备给七姑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你出去看看吧,看是什么怪物。”
母亲下达了指令。
自儿子记事以来,平庸城都是一片和谐繁荣的景象,七姑口中的怪物,大概是修仙者要通过试炼时所面对的东西。
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把人吓成那副模样,况且倘若真的只是那种程度的怪物,怎么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儿子走向南门的路上,有数不清的居民朝自己奔涌而来,他们面色恐惧,手忙脚乱,涕泣横流,甚至有些还衣衫不整,无不是逃亡者的形象。
他顾不得那么多,只顾向前,逆流而行,期间还不时搀扶一下跌倒的儿童,以及跟不上行进人群的风烛残年者。
只见跌倒者越来越多,掉队者越来越多,但儿子却只有一个,无论如何搀扶,自己都处于下风。
索性不扶了,便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平庸城战力称不上强劲,但城中修仙者也不在少数,修为高深者也有,怎么会直接攻进平庸城呢?”
直到他来到城南,看着目及之处断壁残垣的痕迹,被焚烧待死的士兵的身体,还有那不知是何东西的怪物。
他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那可以称之为末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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