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玉尸灵 第五十七章 仇恨是藏不住的

仇恨是藏不住的，尤其对于蚩澈来说。

那天是妘雅的生辰。蚩渊本来准备去猎一头鹿回来为妘雅庆生，可惜运气不好，遇到的不是怀孕的母鹿就是未成年的小鹿，知渊实在下不了这个狠手。折腾到太阳落了山，知渊才颓然而归。令他意外的是，家里只有蚩澈，妘雅竟然不在。

“阿澈，阿雅呢？”知渊只觉心里发冷，有些担心。

“七嫂说神农氏前几日寻到一种换做胡椒的东西，用来烤肉甚好。”

听蚩澈这样说，蚩渊才勉强静下心来，在蚩澈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蚩澈燃起篝火，架上棍子，将几块看起来很新鲜的肉架在棍子上。这肉白里透红，隐隐散发着几分香气。

“这是什么肉？”知渊有些好奇，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肉。

“鹿肉。”

“鹿肉？”知渊寻了一天也没打到一只鹿，没想到蚩澈能寻着如此新鲜的鹿肉。“今日是你七嫂的生辰，我也想猎一只鹿，可惜……到底还是阿澈有些本事。”

蚩澈手下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兄弟俩谁都没有说话，知渊总觉得心里很慌，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恐怖的事情。

火架上的肉逐渐变得金黄，蚩澈抽出随身的弯刀，割下一块，递给知渊。

知渊伸手接过，金黄的肉，香气扑鼻。知渊明明很饿，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将肉放进嘴里。为了不让蚩澈看出他的不适，他忽然开口说道：“阿澈，你用斩风来割肉，斩风可不愿意呀。”斩风就是那把弯刀，是蚩澈最喜欢的一把刀，也是蚩澈最好的伙伴。

“它不叫斩风，它叫割鹿。”蚩澈忽而笑了起来，指着知渊手中的烤肉说道：“七哥，你怎么不吃啊？这肉真的很不错。”

知渊看蚩澈一脸期待的模样，忍着恶心把肉放在嘴里。可没嚼两口，知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哇哇吐了出来。

蚩澈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用割鹿刀把肉切好，一点一点地放进嘴里。

“七哥，你可曾后悔？”

知渊没想到蚩澈会突然这样问他，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曾。黄帝仁德深厚，称得上部落共主。”

“那父君呢？兄长们呢？八十一个氏族的叔叔伯伯呢？你就从来没想过他们？”蚩澈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子，掀翻了整个火架，没烤好的肉滚落到泥地里，黑黑白白，谁又能分的清楚。

知渊不说话了，他们的死并非他心中所愿，但不管如何，这些都是他间接导致的，算得上是他的过错。

“肉好吃吗？”蚩澈居高临下地看着知渊，突然笑出声来：“嘿嘿嘿，我亲爱的七哥，你可知这是什么肉？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你的阿雅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嗯？”

知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抬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弟弟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她去哪了？”

看着知渊一变再变的脸色，蚩澈显然心情不错。“你刚才还和七嫂见了面呢？怎么，难道只是因为味道不好，你就不承认她是你的阿雅了？”

知渊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眼里耳边只剩下蚩澈张狂的笑。

今天是阿雅二十二岁的生辰，他本想为阿雅寻来一只好鹿。谁能想到，妘雅的生命会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妘雅自己会变成割鹿刀下的一只鹿。

知渊拔出腰间的长剑，直直向蚩澈刺去。“铛”的一声，只见剑光四闪，崔蚩澈用割鹿刀一当，将知渊的挡开了。

“七哥，你怕是忘了。九黎部落的叛逃者一生都要被打上叛逃者的烙印。你想杀我，父君兄长怕是不会同意。”

是啊，九黎部落的叛逃者，自从确定身份的那一日起，就背上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诅咒。九黎部落的一山一水都能要了他的命，更别说对蚩澈动手。

可妘雅都没了，更别说这一条微不足道的生命了

。一蓬剑光由知渊手掌间现出来，摇颤的光华，显示出他手上所持的那把二指宽细的长剑。剑身上交织着青白刺目的一蓬寒光，那是这把剑从未出鞘的寒光。知渊此举，算得上是孤注一掷了。

蚩澈终于收起脸上的笑意，开始正视这个从小就比他优秀的哥哥。兄弟两人谁都没留余地，知渊处处受诅咒所胁，一招一式都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可谓处处受制。可蚩澈不同，他把自己对兄长的爱恨全部融入这把割鹿刀中，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二人动静不小，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力牧操起大斧，狠狠地将激战二人劈开。蚩澈和知渊被逼的退了几步，冷冷地盯着对方。

“你们在干什么？”

知渊的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小心翼翼把地上肉拾块起，抱在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呸！你怎配做我蚩家子孙，为了一个女人，叛逃家族，害死父兄，如今还为她哭。好不要脸！”蚩澈鄙夷地看着知渊。

炎帝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走到知渊的面前，细细观察他怀中的肉块。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才开口说道：“这是……人肉。”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那堆残落的篝火。

“几块人肉你们这个表情做给谁看，在场的杀的人还少吗？我若是告诉你们，这是我七嫂的肉。我亲爱的七哥刚才还亲口吃了一块。你们又该如何？”蚩澈冷笑一声，他实在看不惯这群人伪善的嘴脸。

“真是孽畜！”力牧听不下去了，拿起斧头，用尽全身力气朝蚩澈砍了下去。

蚩澈哪是天生神力的力牧的对手，整个人倒飞出去，吐了好几口鲜血。

力牧正准备再砍一斧，直接送蚩澈见他的父君兄弟，却突然被一股柔韧的力量制住了。

“且留他一条性命。”九天玄女脚踏祥云，缓缓而来。“蚩尤已被追为战神，蚩澈作为蚩家唯一的血脉，是最好的守墓人。况且，他已服下长生药，如今已是半仙之体。”

“此子甚恶，留他不得。”黄帝眉头紧皱。杀嫂喂兄，夺药长生，如此言行，留下也只是祸害。

九天玄女有些为难，她也看不惯蚩澈的行为，但也确实杀他不得。“将他封于玄棺之内，置于蚩尤墓中。千年不死，千年不得轮回。这样可行？”

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也吃了长生药，那张禁制就下在你的身上，只要你一天不使用这份力量，那他就一天不能破棺而出。”九天玄女对着知渊说道。

后者傻傻地抱着那堆鲜肉，没有理会她。玄女也不介意，做完这样一切，便重新踏着祥云离开了。

事情到这，也算是告一段落。

一些与知渊交好的人陪着安慰他好一会，但后者仍然保持那个姿势，那个模样。一天两天，天天如此，怀里的肉发腐，发臭，最后化为一抔黄土。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天，知渊等来了一位青衣女子。当然，她不是妘雅。

“我有法子帮你。”青衣女子看着是生似死的知渊，淡淡开口道。

知渊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青衣女子拿出一袋种子，扔到知渊的面前。“这是阙的种子，每一株阙的果实都是一块黑玉，这黑玉有护尸不腐之功效。若你能细心浇灌，也许百年，也许千年，能得到一枚逆转生死的阙也未可知。”

知渊终于看了一眼女子，他记得她。

黄帝的女儿——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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