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玉尸灵 第四章 1986年5月

1986年5月，我在太乙山的听雪楼里无意间看到一张木城的地图。

要知道，塔克拉玛干沙漠在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古城，人们熟知的楼兰、乌孙。还有很多并未用文字记载，却依然存在的城市。而木城，被称作沙漠里的诅咒。

当年楼兰新王鄯善出兵攻打木城，兵临城下之际，木城女王主动求和。可一夜之间，木城血流成河，千万百姓一夜变成枯骨，一种名为阙的花成为木城新的主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沙消磨了木城的痕迹，关于木城的诅咒，也逐渐被人们遗忘在记忆里。

可几十年前，一队商人横跨沙漠，却在楼兰的东边，丹姆河道东岸发现了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尽是品相上佳的美玉。有人说，那就是木城的遗址，因为传说木城盛产美玉。又有人说，风沙下的木城有着无数的金银财宝。

一时之间，盗墓界掀起一股“木城热”，很多散人甚至大家族纷纷组建队伍“进山”，但大多都死在了沙漠里。少数活着回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失了忆。但是，每个活着回来的人，无不带回各种金银、宝玉、古董、甚至瓷器。沙漠里的瓷器，自然珍贵些。这也就是即使大家知道木城危险重重，也趋之若鹜的原因。

1986年，我的妻子病重，肚子里还怀着我即将足月的女儿。每天上万的医疗费，我倾尽了前三十年所积累的财富，欠下了一大笔外债。最终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她们。

那段时间，我几乎想到了死。

可我又怕今生债未还，来生终不得善终。盗墓贼是很怕这个的。

九死一生的木城，对我来说，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组建队伍，就我一个人。这很危险，但我也没想着要活着回来。

我在听雷楼花大价钱买好了星盘、符隶、洛阳铲、黑驴蹄子、防毒面具等物品，甚至还托老杜头从Y国带了支80。借了老杜的大吉普，带上水和食物。临走前，老杜头还叮嘱我要小心，尤其要小心别弄坏了他的大吉普。

我从W城出发，自驾至X城，补充水和食物。在当地找了向导，买了骆驼，花了一个月时间，渡过罗布泊，沿孔雀河岸向南，穿过楼兰，向东行二百里，在丹姆河道的东边，发现了那棵传说中的木城。

两个月来，向导逃了，骆驼死了，遇到过沙尘暴、行军蚁、“黑头鬼”甚至是“沙魅”。无数次九死一生，还是让我找到了木城，也许这就是天意。

我感谢自己的运气，可我并不知道，危险，等我到达木城之后，才真正出现。

我找到了那棵大树，找到了无数枯骨，也找到了传说中无数的美玉。我在“先行者”（盗墓贼不幸身死的前辈称作先行者）的身上找到了水和食物，这些水和食物足够我生存很长一段时间。三十几年的倒斗生涯，让我肯定这棵大树下有一座大墓，欲望没有一次让我失望过。我决定倒斗摸金。

墓穴的石壁上画满了奇怪的花，花瓣细长圆滑，尾部轻轻一卷，层层花瓣聚拢，拖着花心的一块黑玉，倒是和传说中的“阙”相互吻合。

墓道里机关的痕迹，我小心翼翼，但还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是，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危险。耳室也算是一样。从入口到主殿，一路上堆满金银，但我觉得主殿会有更好的。

可让人意外的是，主殿的布置更像一间闺房，桌子椅子，木制衣柜，甚至还有梳妆镜。主殿中间没有棺材，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雕花大木床，甚至还围上了粉红的纱幔。只是木料有些特别，像是传说中的阴沉木。

墙上挂着两幅女人的画像，第一幅画中的女子约莫二十一二，眉眼温柔，衣着打扮竟像是传说中上古人的装束，兽皮毛衣。第二幅画中的女子十七八岁，眼神灵动，衣着华贵，艳红的头纱捉住女子万千青丝，不似中原人的打扮。这两幅画中的女子眉眼并不相似，但气质却如出一辙。

我来不及细细观察，在主殿的东西南北四角点上蜡烛。“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烛，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这是仪式。

没有棺材，中间的大床就是棺材。阴沉木，本身就是棺材。

我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床边的纱幔撩开，这其实就是一个开棺的过程。我人生三十余年的倒斗生涯里，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可这么新鲜的，我第一次见，着实吓了一跳。现在想来，那诡异的传说，奇怪的墓穴设计，似乎都是为养尸准备。

那根本不是一个墓穴，那是一块绝佳的养尸地。

棺中女子眉眼模样与墙上第二幅画中的女子约莫七八分相似，衣着华贵，脖子上挂块黑玉，玉上雕一株完整的阙，玉间似有暗流涌动，极为精巧。我顾不得多想，伸手撤下那女子脖子上的黑玉，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一把飞剑从远处飞来，我偏身一躲，逃过一劫。顺着飞剑的来处看去，只见一青年男子站在主殿口，脸色愠怒。当时的我下意识以为是同行，正准备好好二人好好商量。不等我开口，这男子便欺身而来。我的功夫并不出众，不出一刻，我就受了伤。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那块黑玉，力图用它作为商量的筹码。没想到，那青年似乎更愤怒了。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我趁此机会向入口逃去。又是那把长剑，我实在没有办法，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转身用手一顶。只听“叮——”的一声，那块黑玉应声而碎。青年冷冷地盯着碎成两半黑玉。我趁此机会拾起其中一块碎片，带伤往墓口逃去。

好不容易从沙漠里逃出生天，我贩卖了手里的美玉金银，将欠的外债都还了。可就是那块黑玉，邪气颇重。

我日日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中只有一个满脸邪气手持弯刀的青年。青年的模样并不明晰，但是刀柄上的“割鹿”二字却十分清楚。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着这块黑玉来到灵虚寺，求助于虚善大师。

余任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林木心头的疑问却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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