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莽海藏 第四章 山海坤舆图

除了眼前无尽的黑暗，李白甚至连身体都感受不到。在这个寂静无声又漆黑如墨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自己的意识存在。

李白试图去发出一些声音，可是身体都不存在，哪来的脖子和脑袋。起初，这样奇妙的感受令人新奇，没有身体的束缚，无比的自由舒畅。很快，无尽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带来的是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分不清方向，没有边界的黑暗，更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里。

莫非这是人死后的世界？李白回忆起下雨的山城，热闹的酒吧，肆意喝光了一杯又一杯啤酒，黑色的轿车，清禾的三人，对！还有老禾！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中了毒，还有眼前一片灰色……大飞！对！只要他在，就还有脱险的可能。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没有死，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过了多久，如何才能脱身。

就算这里真的是阴间，那总该有个牛头马面，或黑白无常接待一下吧，把人晾在这里算个什么事。

回忆过后受环境压抑的影响，李白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只有意识清醒，却无法感知周围一切。未知带来危机，无法解决的危机则带来恐慌，越来越多的恐慌就会慢慢把人逼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晚上，一天，一个月，一年……或者其实只是一秒钟。

都不得而知。

李白快要崩溃了。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终究无法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就在经过了惶恐，失望，无奈，绝望，最后破罐破摔的时候，这个诡异地方出现了些许变化。

“切！要是有包烟就好喽，或者酒也行。我能一直待在这，这儿也没人追着揍我，什么烦恼都没有，多么清静，安逸。”李白强装镇定的想着，他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蹦出这么个念头。顿了顿，发现没什么动静，“嗨！瞧我这记性，连身体都不知道哪去了，哪来的烟啊酒的，阁下该不会恰好知道如何帮我离开这……”

黑暗的空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别的生物和变化，只是无端多出了一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让李白停下了所有的念头。

一颗银色的豆粒大小的光球一动不动的漂浮在黑暗中。与老禾偷袭李白的那颗“暗器”一般无二。

李白围绕这颗光球打量许久，在确定安全后，试图找出新的线索。

最终，李白确定除了冒险接近这光球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后，一点一点向着发出淡淡银色光芒的小球。

“就算这玩意儿还有毒性，也只能冒险一试了。”做完了最后的心里准备，李白终于孤注一掷的扑了过去。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激烈碰撞，更没有再次中毒等异样。相反的，一股热流包裹着李白，说不出的畅快，十分受用。那银色光球并非先前那般胶状物质，也没有任何实体，仿佛只是一小团能量聚集在一起。就像李白每次调动身体中潜藏的那股能量，只要闭上眼睛，也能看到身体经络之间流动的，也是类似的物质。

银色光球逐渐暗淡，溶解成一团半透明的淡淡辉光将李白完全包裹起来。此时的李白并无实体，更没有身体轮廓。仅仅是比先前豆粒大小的光球大一些，接近一颗鹌鹑蛋的散发金色光芒的炁团。

没多久，包裹着李白的银色辉光被彻底吸纳。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

就在李白沉浸在这无法言喻的感受中时，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阵强烈的刺痛袭来，几乎让他发狂，无数画面，文字信息如潮涌般一股脑倾泻进李白的意识中。

如果还有身体的话，此刻的李白定然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全身被汗水浸湿，虚脱无力，眼神涣散，还伴随着轻微头痛。可是李白现在并没有身体，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异变，险些让他现在这样的的意识状态都崩坏破碎掉。

待疼痛稍有缓解，李白顾不得其他，完全被强行施加而来的记忆所吸引。而没有身体的李白，正如同利用意念调取存储信息一样，不停翻阅着那些陌生的画面和文字信息。这样怪异的情景已经无法让李白吃惊，从昏迷前和老禾一行人对峙开始，他的世界观就已经开始崩塌，而来到这未知空间开始到小球的出现，他已经无法再被不合常理的现象所刺激，这大概就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吧。毕竟，李白目前自身状态才是最无法解释的。

一番粗略浏览过后，李白陷入沉默，沉思许久，他不知该欣喜还是担忧，亦或是害怕。光球带来的信息并没有解答眼下任何一个疑惑，反而增添了更多不解和更令人震惊的东西。这一切都让李白感到很不真实，以至于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其实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过往所有的经验认知，以及对世界和自身的认识，在这些信息面前，彻底的碎裂。

什么才是真实，世界的真相是什么。李白竭力的让自己情绪镇定下来。尽可能冷静的分析着。那些画面记忆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地图，而地图记录的世界里有无数的奇异生物，李白无法解释更不敢相信会遇到这样的事。可是如同神话传说一样的故事就触手可及般摆在眼前，那些记忆里的画面就像亲身经游历过，群山错落，飞鸟还巢，甚至各种奇花异草的形状脉络以及味道都清晰无比。而山间异兽才是最颠覆认知的，让李白不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叫《山海经》的古书籍，只是那本书即使再奇幻离谱，也没有描述过房屋大小的，类似螃蟹的怪物。以及和蟒蛇般粗细，长有锯齿和成排尖锐骨刺的蚯蚓一样的生物。

而那些文字信息则更像是对地图画面的说明，如各种植物有何用途，哪些可以烹食，如何处理味道更好云云。当然除了草木植物，也包括哪些奇异巨大的生物。这让李白不由好奇记忆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把那些庞然巨物当做食材的话，该拥有多么可怕的能力。总之，大量的文字详细琐碎的记录了地图上大半区域。李白震惊之余也暗自腹诽记忆主人莫不是个馋嘴吃货，搞出来这么个美食游记。

除此之外，另外一半的文字记录便不知所云，是一种晦涩古怪的文字，暂时无法探明。而先前那些文字亦不是李白所认知的任何一种文字，只不过在获取那些记忆后，他便自然而然掌握，包括语言发音。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

梳理完这些记忆，李白回顾四周，又变得与之前一样，一切毫无头绪，这带有记忆信息的光球是否是老禾所发的“暗器”？如果是，那这些记忆很明显经过筛选整理，虽然目前并不明白其作用，但肯定与老禾有密切关系！问题环环相扣，越发扑朔迷离，李白只希望接下来能够出现新的线索和转机。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平静如常，仿佛那个光球出现只是个意外，要不是那些记忆信息还在，李白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疯掉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继续研究那些文字，看遍了各种奇珍异兽的烹调方法以及口感的详尽食谱，李白只能是哭笑不得，因为那些描述实在太诱人了，只是如今他的状态无法感知饥渴疼痛。虽保留口舌之欲，可口水都不知道该往哪流。

继续反复浏览数次，还真找到一些遗漏的信息，首先便是这地图并非与图中各地的记忆属于回忆，而是独立于记忆存在于意识中，只要李白心念一动，地图就会显现，因而之前与回忆混为一谈。在地图不起眼的角落处，有几个磨损严重的不起眼小字，《山海坤與图》。

看到这几个字，李白清楚这是地图的名字。让他越发的好奇，联想到那本小时候看过的《山海经》也不知道二者有什么关系。未知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出现，李白竟也习以为常，自从获得这些记忆以及这《山海坤舆图》后，之前那种危机惶恐的感觉便消失了。变得开始逐渐的适应了这个漆黑静谧的空间。

短短二十八载，从出生成长的小山村开始，到独自小镇求学，以及第一次乘坐列车去往更大的城市。后来认识了大飞，肖哥，接触到了寻常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知道的秘密，并且学到了掌控身体的神奇能力，哪怕付出折损生命的代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表面之下的更多的真相。岂料五年前的一场变故，不仅身受重伤，卷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为了不连累朋友，叛逃出组织。辗转几年后，本指望尘埃落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殊不知，造化弄人，还是躲不过。

现如今更大的谜团出现，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李白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或许在山城的这段日子太过安逸的缘故，此时此刻的宁静让他十分享受。

“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也不错”李白想象着自己伸个懒腰“要是现在有一包金标古城就更好了。”

“小白！别说梦话了！你小子如果醒了就麻利给我起来！这婆娘不好对付，我快顶不住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真真切切的咆哮声，而且还是对李白说的。

“这是大飞的声音！”李白一个激灵，正欲开口，下一刻，所有的感官恢复了，耳边轰隆隆的嘈杂声，叫喊声，耳朵一时还未适应，只觉得吵闹异常，身体酸麻的感觉也回来了，胸口肋骨断裂的疼痛也证明了，李白终于离开那个怪异的黑色空间，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了。

缓缓睁开双眼，夜空中的星星，刺眼的路灯，还有周围因打斗而飞扬的尘土碎石。终于适应了周围环境，体力也在逐渐恢复，中毒症状已经消失，断裂的肋骨处酸痒炽热，竟是在慢慢恢复，也不知是大飞用的什么秘药。

远处大飞上身赤裸，碎裂的布条挂在身上，看似狼狈，实则并不困下风，极大可能是他自己发力震碎了衣服。此时正气势十足的苦战漂浮在半空的黑衣少女。

密密麻麻的黑色闪电击打在大飞身上和周围地面，砖石爆裂尘土四散，之前被击飞的两名黑衣护卫此刻也衣不蔽体，伺机围攻着大飞，从身体破损部位露出的金属和木制机构看的出，此二人竟是人行傀儡！这黑衣少女果然不简单。

还少一个人，老禾！就在李白四下寻找老禾的身影时，只觉后脑罡风骤起，急忙躲闪！

“还是年轻人皮实，这么快就睡醒了？！”老禾凌厉一击没能得手，带着些许吃惊，转而笑呵呵的看着李白说，“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亏本的买卖喽，来来来，先坐下，要有话好好说。”

李白见老禾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远处传来粗犷的吼声“小白你可算醒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那老狐狸的话你可别信，我刚才就吃了大亏！”

老禾急忙摆手道“大飞兄弟，这话说的，我岁数大了，折腾不动啦，真的不打啦！不打啦！坐下来谈，那谁你也别飘着了，都歇歇”

李白依旧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小觑，老禾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此人深藏不露，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看众人没有收手的意思，老禾慌里慌张的小跑两步，似乎要上前去劝架，李白亦不敢掉以轻心，也快步上前防止老禾又使什么阴招，随时准备配合大飞脱困。尽快脱离此地才是上策。

一声巨响，两名傀儡护卫再次被大飞震开，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飞出数米，仅仅只是倒退几步，而空中的黑衣少女似乎已丧失神智，双手托举，掌心汇聚出一道更大更粗壮的黑色闪电，四周空气中亦有细小黑色电流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就叫空中都盘踞出一小块黑紫色乌云，显然接下来这一招威力非比寻常。

大飞鏖战许久，左腿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虽气势仍盛，但也凶险至极。

李白暗暗发力，在老禾之前掠到大飞身边，二人背靠着背摆出防御姿势。随时准备脱离战斗。

老禾似乎真的失去斗志，气喘吁吁的站在中途半天说不出话，好似这一小段路极其耗费体力。然而事实是，老禾所处的位置与两名傀儡护卫刚好形成一个三角的包围圈，而三角之内的二人随时将要承受那威势不小的一击。

黑衣少女嘴角微颤，隐隐有一丝红色溢出，显然这样动静的招式对其自身的反噬也不轻，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黑色闪电轰然射向包围圈内的李白二人，仿佛空间都要爆裂开来，与此同时老禾等人极速后退，躲避爆炸的同时确保那二人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烟尘逐渐散去，地面留下五米多长的大坑，整个街道被拦腰切断，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沿街商户的门窗，老禾四人面面相觑，那二人竟然如此轻易的飞灰湮灭？

黑色闪电即将击中二人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被爆炸掩盖。

与此同时，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几只轮胎大小形似瓢虫的赤目鞘在巢穴附近游荡，不远处一个小水塘上空闪过一抹刺目金光，先后两声噗通声水花四溅，随后两个人影从水里钻出，正是李白，大飞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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