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四章 成为陆军学校实习军医

此时的雷家已经不是彼时的雷家。雷蕊提着手提箱走到往日的雷家门口。这处由于先前主人的离去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昔日整洁庄重的门上已经摘去了牌匾，挂满了蜘蛛丝。由于长久无人清理，墙壁也被爬山虎遮蔽。虽说已经做好了面对和一切的准备，但是眼前凄惨光景还是骤然让她的心破碎得四分五裂，仿佛有人一直在用力攥着她的心脏，让她透不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里面乱糟糟的，地面上散落了很多衣服和东西的碎片，看得出当时雷家的混乱程度。她强装冷静地从那堆杂物上跨过去，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处，试图找出一些痕迹。但是房间内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光从肉眼很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此刻雷家的院子已经是座废墟，唯有那颗樟树依然还在，几年不见它好似又长大了些。

当年雷父突然遇刺，雷家的老管家和厨房姐姐们想必也离开了。只是小莲.....雷蕊一直担忧着她。从刚才的院子里也无法发现她的踪迹，只怕是....雷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转念一想，小莲是个机灵姑娘，若是对方冲着雷云前来，又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小莲生存下来的几率很大。眼下雷蕊想试着寻找小莲的下落，但是比起盲目地寻找，她此刻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雷云生前在商会结识了不少好友，虽然说有些是冲着他商会会长的名头阿谀奉承，现在雷家败落也摘下了那虚伪的面具。但是雷蕊对几位平日里来往得多的叔叔伯伯还是保持着自己心中的判断力。

她没有多想，转头去了刘伯通的家里。

在门口等待不一会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走出来和雷蕊道：

“雷小姐请进。”

雷蕊踏进了刘家的院子，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这里是会客的地方，几年前她的父亲也带她来过这里。那会儿她因着一个小女孩的病情前来求他。那会儿刘伯的名字就在她的心里记下了，雷父出事后她寻求帮助的第一个人，她也是想到了他。

“刘伯伯，好久不见。”

雷蕊对着前厅这位正在等她的长辈淡淡寒暄道。刘伯和雷蕊父亲差不多年岁，只是才几年的光景也迅速白了头发。

“雷蕊啊，你终于回来了。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刘伯看着雷蕊，像望着自己家的孩子，脸上带了慈爱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很快就随着雷蕊的下一句话隐匿在嘴角。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我父亲的事....我实在是....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人可以帮忙了。”她的声音难掩伤痛，但是依然强装坚强。

刘伯轻轻叹了口气，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几年不见，容颜未改。只是从日本回来后的她眼里相较少年时期少了青涩，多了份坚毅。想必在异国一个人生活吃了不少苦，能够在家道中落的巨变中坚持下来，靠的也是这份毅力。

“你父亲是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突然遇刺的，后来雷家就散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父亲在你回来之前交代了我一件事，你且等等。”

说罢，他起身走向书房拿出来一封信，交给了雷蕊。

“我与西浦陆军学校的李长官是故友，这是一封推荐信。你的父亲希望你可以学有所成。”

雷蕊错愕，她看着那封交到自己手里的推荐信，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感动。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考虑得这么长远，又感激于刘伯的坦诚。

西浦军校是中国现在最富盛名的军校。很多立志报效国家的年轻人都梦想进入那里锻炼，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西浦军校向来又以高标准和严厉的校风闻名，能够进入那里学习的，都是已经通过数次考验和层层筛选过后的优秀年轻人。

雷蕊整理了心情，回到了雷家。

她把废弃的院子打扫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干净就已经过了大半天。此时的她已经腰酸得直不起来。她走到房间里书桌前坐下，点上煤油灯开始打开那封放在桌子上的信封。

里面的内容非常简单。雷蕊是从日本毕业回来的医学高材生，获得推荐进入西浦军校成为一名实习军医。随时都可以拿着推荐信到学校报道。

她看完信后把信原封不动地装回了信封，陷入了沉思。眼下雷父的死因依旧成谜，小莲也不知下落。倒不如先按照父亲的嘱托先进入军校实习，这样自己还可以一边寻找线索一边寻找小莲踪迹。

如果进了军校，那么相比之前的刺客也不敢对自己怎么看。眼下怎么看，住在雷家是最安全的选择。俗话怎么说来着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雷蕊起身去收拾了自己的手提箱，把自己从日本带来的一些衣物和日用品装进了箱子里。她摸着怀里那封信，明天，她就准备去军校报道！

西浦军校的大门庄严而肃穆。外面用白墙和黑色栅栏围了一圈，平常人很难看见里面的光景。正中的门上挂了一块匾，黑底白字，上面从右到左用繁体字写了“陆军军官学校”几个大字。笔迹端正有力，雷蕊知道这是现任袁总统亲自提笔所写。

门口哨岗的两位士兵在门口持枪放哨，站得笔直。见到有人前来拜访，他们放下了枪，问明了雷蕊的来意。

雷蕊轻轻把手提箱放在地上，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给到眼前的小士兵。那士兵小跑着进入里面的一栋白色的大楼，一个转身就离开了雷蕊的视线。

她站在原地等着，很快出门口出来了一位身着军装，气宇宣昂的中年男子。他理了寸头，军装一丝不苟，看着精神头十足。他笑着边搓手边走向雷蕊：

“原来是李长官之前交代的那位留洋的医生！欢迎欢迎！欢迎来到西浦军校学习！我姓马，叫我马教员即可。”说罢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他热情洋溢的声音倒是让雷蕊不好意思起来。不过雷蕊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压住心里的心猿大声答道：

“马教员好！我是前来报道的雷蕊，请多多指教！”说罢也回敬了一个军礼。

那位马教员笑得更爽快了，连忙和雷蕊握了个手，把她带入了学校里。

高墙环绕的大院内郁郁葱葱的树木整齐地在道路两边排开，中间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典雅的西式白色建筑。走近了看，中央主要入口处门廊前矗立着八根爱奥尼亚式巨柱，门廊顶部建有钟楼，墙壁是大理石的，虽然是炽热的夏天，一走进就感受到凉意。

“这是学校的大礼堂，平时有活动就会在这里举办。”马教员给雷蕊介绍着学校的环境，“这里地方大，容纳的人也多。”

说罢又带着雷蕊到学校的别处转了转。雷蕊发现这个学校本身不是特别大，一进来首先是个大礼堂，左边是上文化课的大礼堂，右边是男女宿舍和食堂，后面巨大的一块地则是用做平常练习的操场，同时又划分出了竞技场和演练场，根据平时的课程灵活设置。

雷蕊参观时，就可以看到很多身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走来走去。不过大多都是年轻男子。现在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在跟随马教员在食堂吃过饭后回到了给她安排的女生宿舍安顿。下午她要正式去陆军学校医务处报道。既然入了军校，她也领了一套军装。穿上军装后的她更加显得英姿飒爽。

“咚咚咚。”

她敲响了医务处办公室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军官，个子很高，几乎高过她一个头。

“你好，我是前来报道的实习医生雷蕊。”

应答的男军官愣了一下，很快就搞明白了来意。他对着雷蕊温和一笑：

“你好，我是刘磊。”

这个叫做刘磊的年轻人就是雷蕊的同事，不过相较于她的实习医生的身份而言还是略有不同。刘磊比她早来几个月，已经通过了实习考核选择留下正式成为一名军医。

这次雷蕊的实习交给了刘磊来带领。对于这个刚刚回国的优秀女孩，刘磊也是有所耳闻。

“马教员已经带你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吧？感觉怎么样？接下来我带着你熟悉一下我们的日常工作，下午你随着我去教室，给同学们做例行体检吧。”

眼前的这个男子轻言细语态度柔和，让雷蕊略有紧张的心稍微舒缓了不少。

她扬起脸对着刘磊报以一笑

“好。”

雷蕊跟随刘磊来到了主教学区。陆军学校不是很大，所以他们下午体检的地方就在学校的教室里进行。刘磊在她前面走着，重的器材都在他手里提着。雷蕊则捧着一些轻巧的医疗器具，一起跟着刘磊走进了一个教室。

雷蕊一进去，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呼声。

她正诧异着，旁边的刘磊侧头偏向她忍不住笑着

“你是我们陆军学校第一个实习女军医，学生们都很惊奇。小场面，习惯就好。”

雷蕊则是小愣在原地。知道了原委后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安慰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不过她没有呆在原地站着，而是机灵地跟着刘磊来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帮他把那些医疗设备摆放整齐。

她一边默默做着手里的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周遭。

这次准备体检的是炮兵二排的学生们。陆军学校的学生虽然不多，但是每次体检为了提高效率，学校还是把他们以自己所在的排为单位区分开并且单独记录在册。

二排的小伙子们一边也打量着这位刚来的实习女军医，一边和身边的伙伴窃窃私语。

按照惯例，二排的排长准备了花名册，按照花名册的顺序来排队进行体检。

这次的体检的主要项目是检测视力，血压，肺活量和抽血。她负责抽血和检测视力，刘磊则负责测量血压，肺活量。

看见一个年轻的美女军医已经做好了准备，兴奋的小伙子们准备嗷嗷上来第一个做她的“试验品”。

“大家不要急，按照花名册的顺序来。”

雷蕊头也不抬地说道。

“下一位陆世瑜.....”

？

“陆世瑜是谁？”

雷蕊见没人前来，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大家都是一片茫然的样子，面面相觑。于是她又耐着性子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下一位，陆世瑜！”

还是没人前来应答。

“如果没有人来，就直接跳到下一个吧。”刘磊在旁边好心地提醒道。

她用力沉了一口气。垂眼继续看花名册，“下一位.....”

“等等！”

此时一句洪亮又年轻的声音打断了雷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都纷纷转过身看向门口，连雷蕊都被吸引了目光。

一个穿着军装拿着军帽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跑到教室门口又停下，走了进来。由于隔了一段距离，雷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长相，只是从面庞的轮廓可以看出，他有着棱角分明的立体五官。随着他走近，雷蕊才看清楚他的长相，鼻梁挺拔，浓眉下面镶嵌着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睛，倒是衬托出了他军人的精气神。

“不好意思医生，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他搔着头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雷蕊收回了目光，她没抬头，低着头摆弄着针管。

陆世瑜盯着眼前这个清秀又看起来无比正经的女军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不过还好我来得及时，能够被这么漂亮的女医生检查身体还是第一次。”

教室里因为这句话瞬间笑声如炸雷。雷蕊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是赤裸裸的轻薄语言是什么？如果说雷蕊因为他俊俏的相貌积累的一丝好感，那么在刚才的这句话之后也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咬着嘴唇，没吭一声。在她故意用力绑好压脉带后依然是低着头闷声警告了眼前这位学员

“我抽血很痛，你得忍着点！”

“好。”他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雷蕊心下一横，手上使了力气。闭着眼把针头狠狠扎入那人手臂上的静脉里。

她能感觉到那人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没出声。

在抽好第一管血后，她爽利地拔了针头。只不过这次她没下狠手而是按照以前的步骤规范处理。陆世瑜右手拿着棉花压在刚刚入针的地方。

“下一位”

在他起身离开座位的瞬间，雷蕊抬眼终于望向了他，他们的视线交汇在空气中碰撞，又折射到彼此的眼眸中去。此时的陆世瑜已经没有早先的调皮，多了一丝温柔。他的瞳仁很黑很深，像一个无底的漩涡。

她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陆世瑜，她已经记住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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