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阳 最后的体面

阿遇好似一头炸毛的狮子，他不顾一切冲向凛彧，想要和他来一个了断。

情急之下，阿巳已经站到离凛彧最近的地方护着，只不过脖子上的锁链将他死死勒住，让他动弹不得。

倒是凛彧，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压根儿就没有将阿遇放在眼里，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如谪仙一样飘然淡漠的看着发怒的阿遇。

傅长清担心阿遇会伤害到凛彧，沙哑的声音带着祈求：“阿遇，不要。”

此时的阿遇已经完全疯狂了，对傅长清的祈求充耳不闻，他挥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对准了凛彧的脑袋。

“叮当……”困住傅长清的链子应声而断，铁链穿过手腕脚腕的地方渗出黑色的血，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护着凛彧不让他受伤。

他已经欠了悦姐，更不该伤害悦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血。

可是他被拴着十多年了，手脚早就残废，虽然用尽全身力气震断铁链，但也怕是油尽灯枯。

“傅叔叔！”凛彧发力震断了困住他的铁链，轻而易举的躲过阿遇带着十足恨意的拳头。

失去理智的阿遇，出拳毫无章法，但是力道十足，一个直拳打在墙上，墙砖应声裂了好几块。

他还要反手再攻，没有技巧，全是蛮力，他和凛彧的功夫本就不相上下，现在加上万分的恨意，力道比以前更加刚劲。

“阿遇……噗--”傅长清用力往前面爬过去，他刚刚动用了内劲，此刻浑身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黑血虚弱的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凛彧也担心傅长清的状况，所以他开始认真起来，几个拆招，就将胡乱挥拳的阿遇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阿遇方才从疯狂里苏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傅长清，眼尾泛红，唇角也开始颤抖起来，他努力动了动嘴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凛彧见阿遇卸了力道，他立刻松开他，三两步跑到傅长清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托起来：“傅叔叔……”

一颗泪，两颗泪，全部打在傅长清的脸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凛彧原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敏感性格，小的时候，他就特别爱哭。

他竖起防备伪装自己的那十多年，他不曾在人前流过一滴泪。

“傅叔叔……”

“阿彧……”阿遇，阿彧！分不清他到底在叫谁。

凛彧胡乱的答应，“我累了，我死后，你能不能将我葬在你母亲身边，我还要去她面前赎罪呢！”

凛彧握着傅长清的手点头答应，“嗯，母亲临去世前还牵挂着您，她说你永远都是她的好弟弟。”

傅长清释然的笑了，他蓬头垢面，实在看不出从前的半分风姿。

“那就好！呵，我还担心她不愿意认我了呢！”

傅长清颤抖着举起右手，略微整理整理自己的干枯的头发，手腕上的血顺着滴在傅长清的脸上。

凛彧看不去，温柔地帮他一根一根将头发整理好，他的傅叔叔最是臭美，平日最关心自己的仪容仪表。

整理好头发，傅长清又想起什么，他沙哑着喊：“阿遇……阿遇，对不起，老师辜负了你……你能原谅老师吗？”

凛彧看向还趴在一旁地上的阿遇，他能听得出来傅长清不是在叫他。

阿遇趴在地上，眼泪都掉了一地，可就是倔强的不肯过来。

他原谅他什么？

他从未恨过他，谈何原谅一说。

他就是不甘心，他就是委屈，就像得不到糖果奖励的孩子。

“阿遇……好好……照顾自己！”傅长清歪过头看向仿佛钉在地上的阿遇。

阿遇也知道傅长清是在叫他，可他就是死犟，不肯过来，也不肯说原谅。

傅长清眼皮一抬一抬的，睁不开，闭不上，忽然他好像见到了他最爱的悦姐，“悦姐，我错了……你别生小清的气。悦姐！！”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那个笑容是以前傅长清常常对凛彧妈妈的笑容，放松，幸福。

阿遇觉得格外刺眼，他从未在傅长清脸上见过如此幸福的神情。

“傅叔叔！傅叔叔！傅叔叔！”凛彧震惊于傅长清的突然离世。

他还是不该来的，他高估了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能力。

他看了一眼旁边睁大双眼死盯着傅长清的阿遇，他轻轻将傅长清放在地上，然后脱下外套蒙在傅长清的脸上，保全他最后的体面。

做完这一切的凛彧，走到阿巳哪里去帮他解开锁链。

事已至此，他们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他失踪这些天，想必焱门已经要乱透了。

还有阿將和无忧，阿將那个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镇的住焱门那帮老家伙。

岑河生有没有仗着自己几代的老资历故意跟阿將他们为难？

还有微阳，上次她是带着伤去救的肖蔷，她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凛彧一面抽出匕首帮阿巳撬锁，一面走神思考这些问题。

“主上，小心！”

阿巳被锁链锁着根本来不及替凛彧挡下阿遇从背后的那一刀。

匕首穿胸而过，那是和凛彧一模一样的匕首，它们出自同一个主人，是傅长清，给了凛彧和阿遇一人一把。

刚刚要不是凛彧走神，阿遇那一刀是插不到这么准的，多少可以躲过去一半。

阿遇显然也没有料到，凛彧竟然没有躲开，耳边有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别杀他！阿遇，别杀他！

阿遇松开握住匕首的手，痛苦的后退半步。

“执迷不悟！”凛彧对阿遇背后偷袭的行为嗤之以鼻，他抽出背后带血的匕首，“背后伤人，你不配做他的徒弟。”

傅长清光明正大活了半辈子，从来不在人背后搞偷袭的小动作。

凛彧将匕首扔到地上，哐当一声，金属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尖锐刺耳，这一下直接敲打在阿遇的心上。

他什么礼义廉耻都顾不上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凛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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