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年岛,今年的冬天是个非凡的冬天。这个冬天竟然下起了雪。在峭岩海峡的诸岛,结冰的冬天是非常值得纪念的,而下雪则是件非常轰动的大事。
在这个冬季的一天清晨,从抵年港前往赫德的海边的路上,白茫茫一片。雪从半夜一直下到黎明。九点多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不久,还没有到基督教徒和天主教徒分别去各自教堂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在这两个教堂钟楼之间的整个一段路上,只有三个行人:一个小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三个人之间都相互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之间显然没有丝毫的联系。小孩子差不多八岁左右,不时停住脚步,好奇地看着雪。
男人跟在女人后面,相隔差不多数百来步。他和那位女人一样,都是朝着岛上的基督教会走去。男人还年轻,像是个工人或者水手模样。他一身平常的装束,穿着一件褐色的呢子上衣和一条带着防水外套的裤子。与时下的季节和环境都好像格格不入。他脚穿厚厚的皮鞋,脚底布满粗大的抓钉,在雪上留下的印记好比牢房的锁痕,而不像是人的足迹。那个走在前面的女人却明显是一身教堂的着装:身披一件宽大的黑绸斗篷,里衬一条合身的长裙,红白相间,甚是俏丽,若在配上一双红袜子,准会被当作魅艳的女郎。她径直向前走去,显得自由,轻快,充满活力,看她的步履,好像没还没有经受过生活的拷打,想必,一定还是个少女吧。她体态婀娜,飘逸,标志着青春期最美妙的过度时刻,在童年的夕阳中透出了青春的晨曦。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突然,在一家菜园拐角处的一簇灌丛附近,在一个名叫“茅舍’的地方,她猛的转过头。这个动作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她驻足,仿佛在打量着他,片刻后弯下腰。那男人觉得她用手指在雪地上好像写了点儿什么。接着,她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却更快了,但又一次转过头来,嫣然一笑,便即消失在路的左侧通往藤房的那条绿篱小径中。当她第二次回头时,那位男人认出了她,原来是当地的一位迷人的姑娘,名叫筱清。
他毫无往前赶的冲动,片刻后,他来到了菜园拐角处的那簇灌草旁。此时,他已经忘记了那位消失的女子,如果这时海面上跃出一只海豚,他的目光很可能会盯着那只海豚,继续走他的路。可他恰巧就在这时往下看了一眼,目光正巧地落在了那位年轻的姑娘刚刚停下脚步的地方。地面上印着两只小小的脚迹,就在旁边的雪地上,他看到了她刚刚才写的几个字:阿塔。
这正是他的名字。
他叫阿塔。
他久久地伫立着,一动不动,看着那个名字与那一双小小的脚印和白雪,接着若有所思地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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