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衍婴山脉交汇的烟波江支流沿线,一处犹如莲花绽开的山涧中,两侧绝壁上枯藤似长蛇蜿蜒爬去,落目满是苍树夹道,恍若行于绿幕之间。
山涧中段天然形成了一座隐秘山谷,谷中绿树成荫,虽然冬天刚过,这里却好似早已春深。
四周满是葱翠,岩石环绕的极为密集,在一株古树右侧隐蔽有许多极深的天然山洞。
某处山洞前方三丈不到有斜如天垂石梯的山阶,再往下是一道裂缝,其沿着陡峭的山脊崩开,高约五丈,仅能容一人出入。
步入这处山洞中,怪石嶙峋浑然天成,抬头可见一线天光,这样的洞形也被老猎人们称为“天井”。
此时,在天井正下方的一汪温泉旁,零零散散落着几个不知名的物体,大多都是奇形怪状,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条细长的血线从泉水处一直延伸到山脊裂缝,黑色的血污附着其上,让人不寒而栗。
痛!
无与伦比的剧痛!
像是记忆被人撕开,又强行塞进了许多东西,眼前的星河梦境扭曲崩碎,沉睡中的张大山只觉思绪被人揉成一张废纸抛飞!
“呼……”
迷迷糊糊间,张大山下意识想要坐起挠挠脑袋,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可突然发现身体似有无数热流涌动,已然失去了控制,似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在梦里?好像记得有一道金光,不过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睡觉的幻觉吧?
醒了估计会好些,等等……我貌似已经有十年没做过梦了?
对于自身体第一次变化后再也没有进入过梦境的大山来说,这样陌生的遭遇激起了他下意识的反抗,尝试着集中精力,他希望能够摆脱半梦半醒的状态。
终于,飘忽不定如烟雾般的思绪被张大山收束起来,但同时脑中有奇怪的记忆碎片不断浮现,身上更是有什么破体而出的感觉。
修炼者!
引灵……境?
道门……狩术师又是什么?
我是不是蜕变失败了,怎么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完了……
一阵阵抽髓拔骨的疼痛让他从身体里挤出了一些体力,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费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脑中的突兀记忆似乎也被完全接收,张大山彻底清醒了过来。
幽深的山洞里,顶部天井透出了一丝光亮,也照清了张大山现在的样子,此刻的他不仅浑身破烂不堪,更为可怖的是——其身上长满了锋利的骨刺獠牙。
原先绿纹蜘蛛拼尽全力才刺破的银光锁子甲此时已经漏洞百出,张大山的全身关节处都长出了森白的骨刺,面部更是生出了诡异的白骨面甲,远远望去如同一只狰狞的生物猎食者。
之前仿佛亘古不变的七条龙藤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那条此时延伸而出将张大山牢牢的裹住,晃眼望去,如同被封印的恶魔。
“咦?”
“我能看见了!”
刚刚苏醒的张大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非人生物,此时正满心欢喜的四处观望,从前在他眼中杂乱无章的怪石,此刻也怪得让人可爱!
双眼恢复视力,感受到身体中充满活力的张大山没注意到,四周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山洞,唯有天井透出一丝光亮,他怎么就能看清楚周围的山石形状?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下意识伸了个懒腰,正要习惯性的去挠挠头的张大山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
“这!”
向下一看,清澈的水潭映射出一个狰狞的影子。
星光泉水已然变成平时的样子,证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有余,水中倒映的影子獠牙骨刺遍布全身,看起来倒更像是山脉中的怪物,同时影子眼眶处并无眼珠,而是一片蠕动的血红。
虽有些讶然,但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慌乱。
苦笑着摇了摇头,张大山若有所思的脱住托下巴,主要是他现在想挠头也够不到,那些骨刺看起来就十分锋利,他怕刺伤自己。
沉吟了大概半刻钟,张大山缓缓凝神聚气,尝试着使出自己学过的武术招式
此招式无名,但具备练武要诀中的三形三势。
霎时间洞中掌风密布,狠狠刮起四周的枯藤,除了七颗龙藤不为所动外,其他的藤条都被吹得飞起。行走如龙,动若转猴,换势如鹰,张大山四指并拢,伸直拇指弯曲扣在虎口处,将仰、俯、竖、抱皆施展开来。
“呼!”招式收尾,屏气凝神,确认自己的状态完好。
浑身被龙藤缠绕,但张大山觉得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要先梳理记忆,弄清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些破碎的记忆,他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镇定,冷静,不要慌……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张大山说完全不慌是假的,但思维已经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随着心绪的稳定,昏迷前的事情一件件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这一次入山,是为了印证耕牛道人所说强化自身的方法……
在乱石林见到遇难的猎人,帮其收拾尸骨……
通道中莫名遭遇绿纹蜘蛛,自己不敌险些死亡……
那么现在自己的情况……大概算是成功了?
这也太坑了,虽然确实好像变强了,但这种变强方式还能继续承受才奇怪吧?
算了,路是自己选的,再说了,自己还有得选吗……
定了定心神,张大山开始整理那些多出来的破碎记忆。
“清静为宗,虚无为体,柔弱为用。”
吾辈当知,“道”为太空之“空”,属大象无形。然无为不争,上德不德,修道长求“抱一”。
修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观天地方悉我身长存,得十通乃明大乘诸仙。
炼之物不外乎精气神三者,源起练气,可分引灵、周天、造化,终于飞升,能谓通……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其余都是一些琐碎的片段,并不能连贯,但也足够了,加上残留的梦境经历,张大山已经明白了金光的由来。
“那金光是某位传说里的神仙吧,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佬最后怎么样了。”
终究不是什么天人之姿,与聪慧无缘的张大山还没有想到,星空梦境正是他的精神空间!
尽管是他所在的王国是灵气匮乏的边荒之地,但长年累月的稀薄灵气依旧影响着人们,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修为浅薄的修炼者了,不然他又怎会有精神空间的存在?
不过这些离张大山还太过遥远,他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惋惜。
尽管残留的金光记忆里有着大概是仙人修炼境界的存在,但也仅仅只是这些了,除了一些他觉得很高深玄奥的道理,就只留下了引灵、周天、造化三个境界的名字。
你问修炼方式?他也想知道啊!
张大山心里充满了郁闷,不过也由此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憧憬,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到金光的记忆了,万一以后再有机缘,再不济,等他厉害一些再来触碰金色卡片,也许就能得到修炼的方法了!
至于以前的金光里记录了什么?该不会有人觉得他的锁子甲和弓弩暗器是自己发明的吧?
金光第一次涌入记忆是张大山三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因为先天气血不足,加上误服了珠花中潜藏的血液,正面临必死之境。
金光突然涌入,这让张大山拥有了一线生机,也是他人生最大的机遇。
用恢复的视觉扫视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物品,张大山知道,这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中,那个让他往的国度。
残破的记忆中展现了一个以“科技”为主的世界,但张大山接受记忆的时间是跳跃的,他见到了古朴的农耕大国,也看到了最终的星际文明。
让张大山无比向往的是那里的和平温馨,烟波江阜在王国的边界,虽然目前战争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经常会波及到附近的民众,这也导致了人们渴望离开,人烟越来越稀少。
再加上那个异界国度与张大山所在的王国太像了,所以他才更加羡慕。
不过……
张大山挠了挠头,被骨甲覆盖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古怪的神情。
记忆给张大山带来机缘的同时,也有很多烦恼,他脑海中被映照了那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
看起来似乎是好事,问题是这里的人听不懂啊!
不知道谁能够理解从三岁就要学习一门外语的心酸,关键那门外语还是自己本该掌握的母语。
语言的学习过程堪称张大山的血泪史,这也是修先生说他爱读书时,张大山无语苦笑的原因,别的孩子看书就是看书,他看书那属于是在翻译!
还有好些奇怪的词和诗句,张大山在翻译时为了方便写过一些,结果有一次那个本子被修先生看到,见猎心喜的借过去了。
万一人家也是仙人大佬,有一天发现那些诗句在这里传播开,张大山都不知道怎么跟原作者解释。
越想越头疼!张大山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甩出脑海。
总之,原先的金光记忆帮了张大山很多,但也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他没有办法融入群体,因为根本无法与其他孩子交流,加上身世,让他成了别人不愿接触的怪人。
且不知为何,自从金光记忆出现之后,从三岁到现在的十年间,他都很少睡觉,更别说入梦。
属于修仙大佬的碎片回忆终止,大量记忆的融入让他早已记不清梦境的内容,包括曾经见到过自己的母亲,只记得星空中的一剑。
那么现在,该看看——
张大山抬头望向暗金色卡片,血色眼眸仿佛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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