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来客 第七十六章 目睹白色葬礼

这是夏季一个最最美丽宜人的日子，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哈利和邓布利多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树荫下站好，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草地上的情景——那里排列着好几百把椅子，椅子中间有一条过道，前面放着一张大理石桌子，所有椅子都朝向它。

黑压压的一片人静默的坐在椅子上，窃窃私语，更多的是在掩面哭泣，朝着一个方向看着。

这些人各式各样，鱼龙混杂：有衣衫褴褛的，有整洁体面的；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大多数人哈利都不认识。不过他还是看到了韦斯莱一家人、卢平、马克西姆等人，穆迪和那个叫金斯莱的黑人站在一起谈话，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还看到了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费格太太、古怪姐妹演唱组里那位毛发粗重的低音提琴手、公共汽车驾驶员厄恩·普兰、对角巷长袍专卖店的摩金夫人，还有几个人哈利只是看着面熟，如猪头酒吧的那个服务员、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上推小车的女巫。

哈利相信他可以看到人群边缘有几个幽灵，他们在白天几乎看不出来，只有走动时才能辨认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闪烁着虚幻的光芒。

学生们一个个低头不语地走过人群，在空位置上落座，完全不像刚刚吃晚饭时那么热闹。

魔法部的人员聚集在另外一边，福吉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不安的旋转着手中的绿帽子，掉在地上好几次，丽塔·斯基特拿着笔记本在人群中穿梭，像一个四处寻找肌肤的蚊子，一个长着一张癞蛤蟆脸的女巫正一脸悲伤的玩弄着自己的魔杖，铁褐色的鬈发上盯着一直黑色天鹅绒蝴蝶，眼睛警惕的向不远处的马人费伦泽瞟去，哈利知道那个女巫叫乌姆里奇。

在最前面是双眼通红的麦格教授和一位神色庄重、气派十足的人，正是哈利在东西巷病房里所看到的那个斯克林杰，他看上去比在病房里的老了许多，正低头不语的看着手上的羊皮纸。

哈利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什么，一个他不愿意去想的事情——红色的头发，那是罗恩，身边的人是赫敏，那么——未来的哈利一定就......哈利首先看到了金妮，金妮看上去成熟了许多，正在和未来的哈利说着什么。

一阵音乐宛如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乐在霍格沃兹上空飘荡，打断了哈利的凝望。座位上很多脑袋都在转动，寻找。不过在哈利所站的地方可以看见，就在阳光照耀的绿色湖水中，就在湖面下几英寸的地方，一只人鱼组成的合唱队用一种奇怪的、他听不懂的语言在婉转歌唱，他们苍白的面孔荡漾不定，紫色的头发在身体周围漂浮。

海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在人群中慢慢地朝着大理石桌子的方向走去，手中抱着一个长长的用白布包裹的东西，哈利多么希望那是一个最新款的飞天扫帚，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一种绝望如同怪物一样慢慢爬上了他的肩头。

海格把白色的东西放在大理石桌子上就回头了，发出了吹号角一样的擤鼻涕声。

此时，一个头发浓密、穿一身朴素黑袍的小个子男人站在了白色物体前，嘴巴翕动，哈利听不到他说什么。

湖面传来了水花泼溅的声音，那些人鱼都冒出了水面，仿佛也在仔细聆听，离他们最近的一只人鱼左右环顾了一下，他瞥见坐在人群中的哈利朝自己这里看了过来，哈利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知道原因了，禁林里有动静，一群马人半隐半现的站在离哈利三十英尺远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围坐一团的巫师们，他们的弓箭悬挂在身体一侧。

哈利惊慌的看向身边的邓布利多，但邓布利多倒是一如既往的坦然，用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里发生了什么？邓布利多教授。”哈利明知故问，但他还是希望能到邓布利多的回答。

“很明显，这是某人的葬礼，更确切地说正是我自己的——1997年，啊——也就是三年之后，我以为还会活的更久一点。”邓布利多显然看清了大理石桌子上的人，平静地说，“你那个时候长高了，哈利。怪不得会来这里，想必此刻的你的心情——”

“可是，邓布利多教授，怎么会这样？”哈利从没想过邓布利多和死亡两者发生过联系，因为邓布利多的好友尼可·勒梅就活了六百多岁，哈利觉得邓布利多最起码有几十种方法让自己长生不老，在他心目中邓布利多就像一块永不倒塌的丰碑，指引着自己前行，没有邓布利多，哈利能够想象到那时的迷茫和绝望。

“人都会死的，说实话，活了这么久，我还没尝过死亡的滋味。”邓布利多教授居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里面丝毫没有闪动着悲伤的影子，他说，“不过，哈利，来这里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需要找到更加有价值的东西。”

“可是，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来避免......”哈利急了，他不希望邓布利多教授这样放弃，似乎意味着不是在放弃他的生命，而是在放弃哈利的整个魔法世界，“最起码弄清楚您是——怎么死的——或许我们到那一天能够避免，如果是意外，或者是被伏地魔——或者是——”哈利语无伦次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了。”邓布利多教授依旧淡定自若地说，他看向了身边的哈利，又指了指树林深处的另一边，“看来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哈利差点发出了尖叫，不过他很快忍住了，哈利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正躲在树林之中，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个背影哈利怎么样也不会认错——斯内普。

“他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哈利轻轻地问。

“背负使命的不止我们两个。”邓布利多调皮的朝哈利眨了眨眼，但很快就慌里慌张地叫了起来，“哈利，哈利！”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尖叫声。哈利感觉连接自己的什么东西断开了，意识变得模糊，眼前发白，一股翻着酸臭味的东西从嗓子深处翻涌出来，无法控住的冲出了他的嘴巴和鼻孔，他向后倒去，瞥见不断倾斜的大理石桌子被一团耀眼的白色火焰包围了，火苗越蹿越高，白色的烟袅袅升向空中——他能听到邓布利多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但他只觉得自己离邓布利多越来越远——马人整齐划一的拉弓射箭的声音——整个人在往地底下沉沦——杂乱的马蹄声在身边踏过——陷入了一片幽暗之中，他穿过了那个虚无的空间，又往下摔去，哈利的心不停地坠落，让他想起了曾经坐过的过山车，也是德思礼唯一一次带他坐的过山车——哈利摔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发现自己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身体就像是一个若隐若现的萤火虫，他从过道上爬起来，两旁是一排排长椅，这里那间教堂，高耸的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之中，无数的巨大的旗帜悬挂在头顶，周围是刻满名字、落满灰尘的墙壁。

是黑夜。

因为他看到窗外漆黑一片，教堂尽头的平台两边杂七杂八的对着桌椅，应该是有人粗暴的把平台清理出来。

哈利额头的伤疤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几乎无法站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东西巷的教堂里，他不应该在这——伤疤越来越疼，伏地魔一定就在附近，他起了杀戮之心……

哈利感到有人在后面拉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邓布利多。

“离开这里！”邓布利多神情严肃地说，然后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拎起哈利，哈利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努力的睁开眼，只能看见一个门框透着光亮，逐渐在眼前放大，邓布利多纵身一跃，带着哈利跳进了门框。

哈利头晕目眩，紧紧抓住他唯一能抓到的东西——邓布利多的手臂，让自己不瘫倒在地上，对于一个削瘦老人来说需要超乎寻常的力气，邓布利多教授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说过，这孩子经受不住的。”李自依旧坐在椅子里喝着茶，盘子里的榴莲干所剩无几，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两人说，“很多魔法能力比他强很多的人也无法承受。”

“是的，是的。”邓布利多轻声呢喃着。

“邓布利多教授，邓布利多......”哈利说不出话，只想着呕吐，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感觉冷汗在眼镜后面直往下流。

“好了，哈利，放松，别去想了，哈利......”邓布利多紧紧抱着哈利，抽出一只手拿着魔杖挥了一下，一杯盛满绿色液体的杯子出现在了哈利身边，“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孟婆汤吗？”李自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孟婆汤这个名字很好听，不过我们这管它叫忘川河水，当然，只是轻微剂量。”

“有何功效？”

“至少可以让他不再纠结于事情最坏的一面。”

哈利大口撮着杯里的液体，任由其滴落在衣服上，根本不去管究竟是什么味道，他最后只看到歪扭的鼻梁下，半月形眼镜的反光一闪一闪和一撮白色的、干燥分叉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