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如月 第十九掌

一是为了调查紫薇阁派来的杀手是否混在御林军里，二是那杀手怕也想不到已经遭遇两次暗杀的三皇子，会让这一千的精兵先行上路，所以君书命副帅带着大部队走山路在晔城驻扎只等他的信号，他自己带着沈珏霜从繁华的城镇一路过去，也顺便收集情报。

这个主意一出，沈珏霜大为赞赏，君书猜这丫头是把这次离队当做游山玩水了。

两人一路走走玩玩，颇为自得，只有君书一直暗自谨慎，吃的喝的都先验毒。也不许沈珏霜随意喝客店的茶，一路上这也不能吃，那也要先验毒沈珏霜气急败坏：“论用毒，我说自己是姑奶奶，谁都要叫我一声爷爷，我尝过的毒怕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看着面前又打扮成男孩子的沈珏霜，君书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压下眉眼，观察着四周，一边说：“你尝过很多毒？”

“是，我们沈家为了百毒不侵，每一代子嗣从4岁起，外门的徒弟则是从入门以后就要开始尝毒，尝毒后服下掌门秘制的护心丹护住心肺保证生命安全，但毒药对肉体精神的折磨却丝毫未减，一是能锻炼心性，二是能在体内形成对抗毒药的抗体，尝百毒千毒后，达到百毒不侵，对各种毒药如数家珍的目的！”少女说到这里眼中突然有些感慨，“我最厉害的大师兄，都没能熬过第998味毒药，一个人下山去了，我是小一辈里最年轻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尝完千毒的人！”她满目的骄傲。

“沈氏貌似传男不传女，怎么会让你来学？”

“哼，什么狗屁规定，传男不传女，我那迂腐的爹爹、爷爷也这么说，结果呢，千毒试炼只有我完成了！”沈珏霜冷笑一声，眼中的骄傲多了一丝悲哀，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她是整个沈氏的异数，沈墨白或许试毒无数所以一生只有一个子嗣就是沈珏霜的父亲沈清卓，到她爹爹辈虽然勤勉努力，但天资平平，已经40岁，还是无法得到沈墨白的认可成为掌门。沈墨白不忍沈氏毒术失传，于是这个隐秘于江湖许久的神秘门派终于开始招纳外姓弟子，希望从中选取天资卓越者继承沈氏。

沈清卓天资平平，结婚数年只生下一个女儿，沈墨白对他越发没有好脸色，连一般的外姓子弟对他也不怎么尊重。沈清卓倒也无所谓，带着爱妻与小女，每日读书作画倒也怡然自乐。所有沈门的人到了四岁无论男女必须服用一次毒药，以试天资。沈清卓本也没有抱什么太大希望，但又疼惜爱女担心孩子挺不过去，有意拒绝这次试炼。沈墨白只是冷笑一声：“我沈家的人骨子都是用毒猝成，这小女娃若熬不过去，就不配生在我沈家！”沈清卓气愤不已，又暗叹自己天资平平父亲对自己都如此冷漠，何况一个女儿。只好给四岁的沈珏霜喂下，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孩子的反应，准备随身上前救护。

沈墨白一身玄色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这面前的孙女粉妆玉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摇着胖嘟嘟的小手嘴里喊着：“爷爷，爷爷”，十分惹人疼爱，他眼中终于透露出一丝的怜惜，手里暗自发力，只等孙女稍有危险立刻为她运气疗伤。

这一堆人都围着小珏霜，她似乎也感知到大家对她的期待，乖巧地爬到父亲怀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呀眨，小嘴一张服下千机药，沈墨白与沈清卓瞪大了眼睛，额头沁出汗珠子，只见那洁白的小脸蛋上红一下，紫一下，也不哭喊，似乎并不疼，过了半晌，小珏霜突然开了口：“爹爹要抱抱！”

沈清卓震惊不已，即使以他的身体服下这千机药也要伤到肝脏，吐一口血方行，这孩子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更为震惊的是沈墨白，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千机药的威力，这孩子竟能说出话，迅速双掌凝气压向小珏霜的背，观察她体内的运行情况。

过了一炷香时间，沈墨白从震惊到丝许落寞。

“可惜了！”

沈清卓忙问：“父亲，您什么意思？珏霜怎么样？”

“体内毫无损伤，那毒药竟被她自行排解，天资如此我沈墨白平生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要高几分”沈墨白扶着胡须由衷赞叹！

沈清卓大喜，谁能想到这幼女竟有如此天赋得到父亲这样的夸赞。

“可惜是个女孩！清卓我累了，我回去了，为了保险起见，护心丹你还是给她喂下！”沈墨白转身就走，神色落寞。

他一介用毒的天才，自负至极，天下间敢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一生醉心于毒术，不愿参与江湖纷争，如果他踏入，唐门与白氏估计都会俯首称臣，可他孤傲觉得争权夺利实在是愚蠢之极。他研制各种毒药倒也没有害过无辜之人，了解毒术就可以轻松解毒，他反倒救过不少中了毒的落魄侠士，无论毒技还是心性都配得上他绝世的名望。可惜了，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倒也乖巧，读书颇有成就，可是毒术不只是一门理论，书读得再多，不能研究出新的更完美的毒药，又有何用。这儿子生了孙女，虽然可爱乖巧，沈门只传男不传女，自古如此。招纳外姓弟子他虽然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他一手用毒、炼毒、制毒的绝学就此失传。可惜了，沈墨白一生自负、自傲，淡泊名利逍遥自在，唯有这一心事令他扼腕。他站在一块大石上，面对墨色的巨浪袭来，长啸一声，空自叹息。

虽然小珏霜不能接任掌门，但为了将来遇到危险能保护自己，该学的毒术以及千毒试炼还是要的。

她父亲虽然资历平平但理论非常扎实，给女儿教起来颇为得心应手，这孩子果然天资极高，学了理论竟然自己就参透了大半，还从父亲那百宝箱似的书库里博览群书，又有外姓的弟子们互相切磋，毒术大为增进，还学来了轻功。

千毒试炼很快开始，她几乎一天服用一种毒药，自行调息，白天服药，夜里读书研毒，抽空还要练习轻功，这样天资顶尖又勤勉的孩子，沈墨白不断的发出赞叹声，随后又是叹息。

直到千毒试炼快结束，珏霜加上那外姓招纳的10个少年，除了珏霜与她师兄陈钧儒，其余全部落败，被派去打扫卫生或者抄经、验毒做些杂务。

沈墨白对陈钧儒十分满意，这孩子天资不错又肯虚心学习，家中父母皆亡也无挂念，十岁就入了他门下，为人一表人才是他沈墨白最得意的弟子。沈珏霜已经完场试炼，就剩下陈钧儒，可就在尝第998个毒药的时候，这孩子突然经脉大乱，五脏内的气息游离如丝，血吐了一地。沈墨白惊愕万分，连忙为他输气，并掰开他的嘴令他服下护心丹，两炷香后，这孩子方才脱离危险。他暗自诧异今日的毒乃是毒性并不强的莫思药，以他如今的修为应该非常轻松的度过。怎会如此？叫来下人为他熬药解毒，他郁郁寡欢一个人回了房。

如此，唯一完成千毒试炼的人就是他的孙女沈珏霜。这丫头已经16岁，出落得如花似玉，又加上聪慧异常，被父母宠爱得上了天。每日偷鸡摸狗，上树爬墙，顽劣异常。干了坏事被她父亲拿下，她就嘟嘴撒娇，黑溜溜的大眼睛如同小鹿一样惹人怜爱，他父亲纵有再多的责难话也就无可奈何的吞了下去，把这混世的小魔王养的没大没小，调皮异常，加上顶级的轻功，岛上竟无人能将她擒住。

虽然陈钧儒未通过千毒试炼，但其天资与勤勉皆落在沈墨白眼里。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沈氏的绝学传授给他。于是举行了传衣钵的仪式。

却不想沈珏霜踩着大树从天而降，仰着小脑袋大喊不公平：“爷爷，凭什么不将掌门之位给我？”

“放肆！”沈清卓迅速上前呵斥，今日如此重要的大典，这猴子哪日闹腾不好，偏偏今日闹腾。

沈墨白气不打一处来，暗怒这丫头被她爹惯成这个样子了：“沈氏传男不传女！自古有训”

“传男不传女？是谁定下的规则？定下规矩的人可敢与我一较高低！”那少女一身鹅黄的莲花裙，趁得肌肤越加娇嫩，眉眼若画，言笑晏晏，一旁的外姓男弟子听到她这耍赖的话都暗自偷笑，陈钧儒眼底藏着的温柔，涌上眉头。

“定下规矩的是老祖先，与你比试？你长了几根毛这样出言不逊！快回去！”沈墨白气得胡子乱颤！

“自古的家训还说必须过了千毒试炼，我是唯一一个通过的，你怎么说？”沈珏霜，神色凌然。

“传男不传女的这规则，我看就是胡说！”少女突然高声宣扬，沈墨白神色大变。

“爷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您一代掌门天资卓绝，总不能把位子让给天资平平的人吧？沈氏难道落魄至此？”少女突然问道，沈墨白脸色虽然还是阴沉，但内里也是认可这句话的。他极为自负，16岁就完成了千毒试炼，17岁就接任掌门，是沈氏开创以来最年轻有为的掌门，所以他颇为骄傲，用毒的功夫睥睨天下，一生傲骨从不服人。陈钧儒确实差了当年的他不止一星半点。

见沈墨白沉默，少女又跪了下来：“恳请沈掌门安排我与陈师兄进行一次比毒大会，胜者继承掌门！”

沈墨白刚准备拒绝，那站在一旁的陈钧儒也跪了下来：“师父，我愿与沈师妹比试！”

沈墨白看了一看众弟子，无不拭目以待的神色，只好同意下来！

回忆到这里白净的少女侧着脑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然后呢？”君书听的十分入神，谁能想到那神秘莫测的东海沈氏有这样一段往事。

“然后，然后当然是我赢了，不是给你说过他自己下山了吗？”

“那你没留下继承掌门吗？”君书想到这里方才去问。

“说这些干什么，今天可不是忆苦思甜的日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少女说着眼神却飘向酒店外进来的一男一女，那红衣男子长得异常美丽，怀中抱着一个披着面纱的姑娘，似乎睡着了，但露出的眉与睫毛清丽如画，肌肤胜雪。

这女子再美丽他也毫无兴趣，回过头准备喝一口茶。身边的少女却已经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沈珏霜虽然一身男装，只见她笑嘻嘻地走到那一男一女面前，用手去摸那怀中的美丽少女。一把就被那男子挥手打开，红衣的男子正是抱着石乔去千绝宫求医的玉奴，连夜赶路，他来酒店里买些食物与水，又不能把石乔一人留在马上，只好抱着她来到这里。他神色警惕护住怀中的石乔。

沈珏霜越发好奇：“这样绝色的美人？睡着了吗？让我摸摸！”她色眯眯一笑，挥手间她那无色无味的药已经扑在玉奴脸上。那玉奴顺势扶额晕倒在地。

君书这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我的姑奶奶，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