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如月 第十六章

他知道，他是最出色的，六个皇子里他的胆识与才智都是最出众的。想到这里杯中的酒被他一饮而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他笑着示意旁边的美貌歌姬——梦雨姑娘去逢迎他面前的男子——他的哥哥，二皇子彦景轩。

他隔着门缝满意地欣赏着面前的画面：二皇子此刻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怀里左右各抱着两个美貌的歌姬，他笑着示意那奏乐的乐姬也过来伺候。彦君书，冷眼看了一眼，将酒杯放下，站起身，擦掉手上的酒渍，将门缝关紧，转身离开了这座销金窟。

“公子，二皇子已经安排妥当，您可以安心归去了”销金窟的主事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

他满意地点点头，坐上门外挂着巡抚灯笼的马车去往城郊的白马寺。今日他只是让梦予阁的头牌梦雨姑娘给觊觎她美色好久的二皇子，递了邀请帖子，这二皇子下了朝就屁颠屁颠地跑来。

他这六个兄弟各有各的偏好，有好酒的，有好财的，也有二皇子这般好色的。他什么也不好，所以他没有破绽。可以轻易地搅弄这朝堂内的风云。

大皇子与二皇子都为皇后的儿子，大皇子被立为太子，二皇子有些吃味，表面上还客客气气的，内里却开始结党营私。太子对此颇为忌惮。

他命人将这座京师最豪华的销金窟——梦予阁，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太子妃的舅舅家，又写了封信告发二皇子在此处狎妓，今夜偷偷送到大皇子府里。若他揭发来查弟弟，就加深了二人的矛盾，将矛盾公开化，同父同母的弟兄又如何？且自己的妃子买了这用来贿赂文武官员的销金窟，所谓何意？到时候坐山观虎斗。若他有所顾忌不揭发自己的弟弟，只待天一亮就让石丞相带着大理寺很巧合的遇到狎妓的二皇子，这事情怎么也捂不住，这二皇子自己就会揭开这家销金窟的底，太子又怎么独善其身。石丞相也拟好了参本，带着满意的微笑，彦君书已经开始想象明日朝堂上是怎么一番精彩的表演。

他自己坐车马车来到白马寺，车上的巡抚灯笼换上了皇族的金丝灯笼，主持上下也全部打点好，准备好了说辞，他三皇子从前天就来到白马寺，日夜虔诚的抄经礼佛，替父王祈福，滴米未沾，日夜未离。

计划比他想的还要顺利，那二皇子也是倒霉，睡到大皇子带着大理寺的人已经坐在他面前喝了两壶茶，他才醒来。身边的娇媚美人们跪了一地，他赤身裸体，酒气扑鼻，待懒洋洋睁了眼，大惊失色，酒就彻底醒了。

但结果并不令他满意，他本以为这么大的事，宫里会闹一场，却被下了暗旨，不许讨论这件事。他派人去盯着梦予阁，老板、姑娘们全部被带走，梦予阁被查封。二皇子被关在自己的府邸，其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一个人在白马寺，闷闷不乐。抄完手里的金刚经，有些倦意，唤来侍从为他梳洗，带着手抄的经文，对着寺庙寂静的院子，他长舒一口气，“随我入宫吧！”那被唤来的是一个16岁的少女，眼神稚嫩，极为可爱。

他母亲早亡，父皇的丽妃一直没有生育，于是将他养在丽妃那里，丽妃对他很好，除了他不爱见人，终日待在舒云殿里独自抄经。这次索性去白马寺替母妃抄一部经，宽慰她。

这样想着已经来到舒云殿外。

“三皇子求见！”

他捧着佛经，背后是他带回宫的小丫鬟。

“叩见母妃，母妃千岁。”他跪拜在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丽妃那张极端美丽的笑颜。他叹了口气，母妃深得父皇宠爱，若有子嗣，太子之位怕是非他莫属了。这样想着已经被丽妃托了起来。

“君书，近日可好？”丽妃将一盒点心让人拿了出来，拉他一起品尝。

“母妃，我一切安好，昨日在白马寺为您抄了一本金刚经！”他将经文双手捧给母亲。

丽妃眉色淡淡却颇雅致，一双如雾如梦的双眼，素净的脸庞，吐气如兰，一身藕荷色趁得肌肤如玉，人若雪。

“亏你有心，快来吃，这是西北进贡的葡萄玉”那盘中是一串葡萄形状的点心，颇为可爱，他乖巧地拿了一块，里面有葡萄干，香甜可口，连连称好。丽妃笑得温柔，自己也去拿了一块。

“对了，您一直说想要个16、7岁的丫鬟，我在宫外找了一个，虽然年幼倒也是好人家的女儿，颇为乖巧，但父母早逝成了孤儿，我遇上了就买了回来，让她陪您说说话”他示意身后的小丫头上前请安。那丫头颇为伶俐，上前跪下便拜：“丽妃娘娘千岁，奴才叫小月，祝丽妃青春永驻，吉祥如意！”

丽妃颇为惊喜，又生出几分疼爱赶紧上前将孩子拉了起来，果然生的灵动可爱，粉面如桃：“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父母”她将小月拉来，将点心盘推她面前，小丫头还有些拘谨，回头去看三皇子的眼色，三皇子笑了笑，这才放心吃起了点心。

小丫头吃着东西，小脑袋晃悠悠像一只小猫，丽妃颇为爱怜，拿来一方丝帕给小月擦嘴。看到母妃笑得开心，他知道这个礼物果然是极好的。舒云阁冷清，母妃也不爱与其他妃嫔聊天，三皇子也不便日日来陪，给她送来个小孩子陪她，到比其他宝贝更得她心。

“母妃每日抄经不要太累，我改日给您再送来个唱曲的姑娘，给您解解闷！”

“君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什么，做什么都好，我不会阻挠你，但切不可违背良心！”丽妃正色道，温柔的双眸里含着一丝严厉。

三皇子似被看穿一样，一言不发，不敢回答。

“我知道你性子傲，你母亲死得早，无依无靠，我又偏偏没什么权势可以让你仰仗，这些年全靠你自己经营，才19岁的年纪，却出落得如此成熟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

“母亲？”

“想清楚自己真正要的什么，你是个极善良的孩子偏偏出生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家，不使一些手段怕是命都不保，母亲都知道，难为你了。”丽妃轻轻叹了口气，眼前的小皇子，19岁，第一次见他才5岁，白白净净颇为可爱，但眼神里很阴郁，别的皇子整日打打闹闹，他每日练武读书一天也没歇息。别的皇子下了课斗蟋蟀、玩蛐蛐，他一个人继续读书，人还没凳子高，不让人扶，自己跌跌撞撞爬上书凳读书，下人送来饭，饭菜都凉了，他还沉浸在书里，一声不吭。如今一晃眼他都19岁了，越发优秀自律，写得一手好字与好文章，身得俊秀雅逸，站在六个皇子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他心里想什么要什么，丽妃都知道，丽妃不支持也不反对，她讨厌那些斗争，却偏偏养了一个最爱斗争的孩子，她无力去纠正他，只盼望他能平安，于是整日抄经念佛，远离世俗。

丽妃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旨意。

“宣三皇子，两日后带一千御林军去西北剿灭千绝殿”

丽妃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君书，你快去吧！”